第十六章(第27/33页)
高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过于梗直,让一些人听得不舒服,但他向来就是这个脾气,依然不肯改口地道:“下官并没有说别人没有尽力,可是吾兄抱屈至今却是事实,以前是下官不明是非,一再阻挠,后来下官略知梗概,在圣上面前力言吾兄之功绩,理应有所奖旌,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
高晖并不是李益等预先安排的人,却凑巧地挤了上来;恰好符合了李益的要求,因此轻叹道:“事后君虞承郭老千岁的厚爱,也曾力言保存过,只是君虞初到长安时,年轻无知不慎于言,得罪了很多人,在圣上面前,对君虞的批评并不怎么好。”
高晖坦然道:“那就是下官,下官为了先君子惨死力请缉凶,因黄侠士伉俪庇护了那些死士,未蒙圣上允准,进而对吾兄也颇为误会,所以下官得知原委后十分歉疚,决心补过以为吾兄稍尽棉簿,今后大概不会有人再加阻挠了。”
这是个机会,李益用目轻扫一边的户部侍郎董其武,暗示这是他们开口的时候了,董其武果然轻哼了一声道:“高年兄。你不必费神了,这事情的关键不在你。”
高晖一怔道:“不在下官,难道还有人跟李兄作对?”
董其武笑笑道:“你以为李进士交游江湖游侠,庇护奸党?真正的内情。圣上不便明言,却是十分清楚的,因此进士公不获上用的原因与你所劾奏的全无关系。”
“那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有人说李君虞生性浮躁,小有才情而不知谦虚,恃才傲物,语多诮刻,虽有寸功,却不宜立加擢升而养其傲气,宜加挫遏而挫其气势!”
高晖道:“这是谁?”
董其武但笑而不言,李益却一叹道:“是现掌兵部的于大人。”
高晖哦了一声道:“吾兄与于老儿又有什么瓜葛?”
李益又一叹道:“也谈不上什么瓜葛,只是有一次诗酒酬酢中聆闻了于老的构作,当时晚生有了点酒意,当席指出了其中九个用典错误之处……”
高晖哈哈大笑道:“他的文章如果用典不错,那才是奇闻呢,只是没人当场指出来而已。君虞我真佩服你的勇气,那是他最忌讳的事,因为他一直以文宗自命,这下子你可要吃足了苦头了!”
李益装出一副庄然的神情道:“不然,于老尚书的器度实在令人钦服,第三天,晚生就接获了一封于老的亲函,对晚生指出他文中的谬误,十分感激,说他案牍劳形,因为公务繁忙,无暇从事研读乃有此失……”
高晖笑道:“那就乾脆藏拙。别再到处献宝似的宣陈他的大作,对了,那封信上还说些什么?”
这倌问题才是整个计劫的垃捶要部份,原是准备旁敲侧击,由董其武提出来,想不到高晖半途杀出帮了个大忙。这么快就提了出来。
李益抬起眼睛,环顾四周,接触到董其武时,对方霎了一霎,表示他已知道如何接下去,李益才深吸了一口气,换了副恭敬的神态道:“他老人家盛赞再晚治学之精,同时又说再晚浑朴天真,择善固执,不失赤子之心,才是真正的读书人态度。他接触过很多新进的士子,对他那篇文章备极颂扬,居然说那是一篇十全十美,传世不朽之作,他不相信那九处谬误,他们会连一处都看不出来,因此对再晚治学认真的态度更为赞同,要再晚永保此一持真以恒的态度来做人处世,不要怕得罪人,只要他老人家在朝一日,他就会全力支持再晚,更感慨地说……”
他忽而止口,似乎有所顾忌,高晖道:“君虞兄。没关系,我们都想听听此老有些什么感慨!”
李益道:“他感慨世风,尤其是仕宦这一个大圈子里,大部份的人都变得因循圆滑,征逐浮沉,闭起眼来盲从附和,居高位者目光浅近,胸襟狭窄而不能容物,在下者则又阿谀曲承,不敢说一句真话,乃造成一片浑浑蒙蒙,朝廷间此风尤彰,以致黑白不分,是非不明……”
高晖对此倒有同感道:“这几句才是真话,那时正是鱼朝恩势力薰天之际,没有人敢忤触其锐,对他的跋扈横行视而不见,噤若寒蝉,缄口不言。”
他叹了口气接道:“不过下官说句老实话,鱼朝恩虽然罪孽滔天,上挟君主,下胁诸侯,一手把持了朝政,他在大体上,倒还能懂得个是非,所以没把天下弄得大乱;尤其是在他权动势固之后,他的胸襟反而变得开舒了,在国事方面,只要真正有理的,即使与他的意见相左,他仍能虚心接受……于老儿还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