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7/11页）

“至少也要去问一下店员吧。”

茧美黑着脸，固执地摇摇头，一脸不高兴地说：“凭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呢？”

我一个劲地低头恳求。我没有钱，也没有特殊技能，没有任何筹码来跟她谈判，最多只能这么许诺：“如果你能和我跑一趟，我一定会把你评为仅次于特蕾莎修女的大好人。你的排名会超过那个肉店老板哦。”

茧美一脸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如果有时光机，我还是不把你送回去读小学了。我要回到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劝你父母避孕！”

便利店的店员显然精心梳理过发型，把头发前端弄得尖尖的，跟冰激凌一样。

“昨天傍晚有人在停车场撞车逃逸，我想了解一下情况。”听我说明来意后，店员小伙面露不悦，也可能是害怕吧，因为我身边站着一个脸色阴沉的女人——体形彪悍得像打手一般。他嘀咕了一句：“哪怕你随便买件东西都好呀……”

耳朵灵敏的茧美听见，立刻摆出气势汹汹的架势：“少废话！这样的店，哪有一件东西值得买嘛！”也许她从没打算要和别人和睦相处吧。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不由自主，反正每次跟别人接触就会浑身带刺。就这点来说，茧美和刺猬及雪地轮胎绝对有得一拼。

“喂，”店员瞪着茧美，“你是来找碴的吗？”

“不是找碴儿啦。”我伸手拦在茧美前面，向店员表示我可以管住这头野蛮的动物，“昨天傍晚，停在这边停车场的一辆黑色面包车被撞到，肇事者逃跑了。所以我想找昨天傍晚值班的店员问一下。”

茧美慢慢走开，在店里闲逛起来。她从摆放果汁的冷藏柜前经过，向杂志区走去。

“昨天也是我值班。”店员不耐烦地说。

一听这话，我连忙转向他：“哦，是你？”

“嗯，昨天我也是从白天一直做到傍晚六点。”

“那就省事多了。昨天在停车场发生了撞车逃逸事件，你记得吧？”

“那是你的车吗？”

“是我朋友的面包车。三十多岁的母亲带着读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在店里买东西。买完准备回去时，发现车子副驾驶那一侧被撞凹了。”

“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我又不清楚。”

“小孩名叫海斗，有些任性，不过还是挺可爱的，他睡午觉的时候一定会说梦话。母亲身材矮小，但姿态很端正，双眼皮，性格稳重。不过有时太要强，有眼泪也往肚子里咽。”说着说着，我脑海中浮现出母子俩的身影。当我意识到再也见不到他们时，胸口不由隐隐作痛。

店员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噘着嘴，耸了耸肩，简洁地回答：“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虽然态度冷淡，但感觉不像坏人，只是说话语气和表情不够随和。也许是天生的，并不是他想招惹谁。

“我倒是想问你……”他朝杂志区那边瞟一眼，从收银台里探出身子，把脸凑过来，“那个女人……那个人，是谁？这么大块头，又这么凶……”

碰到这样浑身上下都比别人大一号的蛮横女人，店员也感到不知所措吧。我正苦于不知如何回答，忽然看见脚边放着五花八门的体育报刊，其中一份以报道狗血新闻著称的报纸上登有这样一个标题——《智能实验中的大猩猩逃跑了》。我不禁吃了一惊，抬起头时，只见店员瞠目结舌地盯着我。他大概随着我的视线看到了那个新闻标题吧。我俩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充满暧昧。他顿时表情僵硬，我强忍着没笑出来。

茧美像是瞅准时机似的回来了。“喂，我找到停车场的监控摄像头了。你看，那里有一台，有可能拍到撞车逃逸的经过哦。喂，让我看看监控录像吧。”她一边指着外面，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店员连忙缩回身子，挺直腰板，露出一丝恐惧，仿佛面对着一只高智商而脾气暴躁的大猩猩一样，还不时瞟一眼放在脚下的报纸。

“让我看看监控录像，这样就能抓住肇事者了。”茧美大声说道。

看监控录像，确实是个好办法。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唉，监控录像嘛……”店员吞吞吐吐。

“有吧？你看那里不是装着隐蔽摄像头吗？应该能拍到停车场的……”

“不行呀。”店员有些为难，“这监控录像只能拿给警察看。之前店长吩咐过的。”

茧美撇撇嘴，小声嘀咕：“真是个没用的家伙。”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狠狠拍了我一下，力气太大，几乎把我的胳膊拍断。“对了，要找警察，就看你的啦。”

“什么意思？”

“该轮到你的老友——不知火警官出场了。”

二十分钟后，我手握方向盘，车开得飞快。我本来想停下来冷静一下，车却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生也是如此——这个老掉牙的比喻让我羞愧。不过，这份羞愧马上因飞驰的车而被抛诸脑后了。此时，握着方向盘的是我，踩油门的却另有其人——坐在副驾驶上的茧美硬把右脚伸过来，踩在了油门上。她犹如大木桶一般的身体上伸出来的脚，竟比我想象的还要长，占据了我右脚的位置。茧美使劲踩着油门，车速越来越快，道路却渐渐变窄了。这是一条旧商业街，狭窄得几乎容不下两车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