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五(第10/16页)

【原文】“惟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

【直解】私昵,是私所亲爱的人。恶德,是包藏凶恶的人。傅说说:“天子之建庶官,欲其分理天下也。官得其人,则纪纲法度,件件修举,天下岂有不治;官失其人,则纪纲法度,件件废弛,天下岂有不乱。天下之治乱,系于庶官如此。故人君用人,不可不谨。凡六乡百执事,这样的官虽有大小,都是与朝廷管事的,不可着那私所亲爱的人做。盖私所亲爱的人,推举不由公论,才望不服众心,与之以官,必然狎恩恃爱窃弄威权,岂不坏了国家之事。惟当博选材能之人而用之,诚使能称其官,虽疏远仇怨,皆有所不必计也。公乡大夫士,这样的爵,虽有尊卑,是朝廷所以命的德的,不可加与那包藏凶恶的人。大奸似忠,大诈似信,加之以爵,必然倾陷正人,流毒天下,其害有不可胜言者。惟当妙选贤德之人而用之,诚使德称其爵,虽卑贱侧陋,皆有所不必计也。夫以能授官,则官不旷矣;以德命爵,则爵不滥矣。以是而任庶官,天下岂有不治者乎?此人君用人之道也。”

【原文】“虑善以动,动惟厥时。

【直解】虑,是思虑。善,是当理。时,是时宜。傅说说:“人君以一身而理万几,举动一差,即有无穷之害。故凡有所动作,不可率意妄为,必先熟思审处,果当于理而后行之,否则宁止而不为,勿轻动以贻害也。然事虽当理,而或不合于时宜,则亦不足以成天下之事。又必虚心裁度,随时处中,务适乎事机之会,而不戾乎时措之宜,然后可。夫动既由于虑善,而善又协于时中,以此应万几之务,将无所处而不当矣。此人君处事之道也。”

【原文】“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

【直解】有,是自足的意思。傅说说:“德莫贵于日新,学莫病于自足。一有自足之心,则止而不复可以进于道矣。且如行一好事叫做善。为善固可喜,然天下之善无穷,庸可以自有乎?苟或侈然盈满,遂以其善为有余,则骄心一起,怠心即生,德不复加修,行不复加勉,非惟从此善不益进,且将并其已得者而失之矣。不自丧其善乎?事有成绩叫做功。有功固可嘉,然亦职分之所当为,恶足以骄人乎?苟或肆然矜夸,遂以其能为过人,则自用之意既多,用人之量必隘。智者不为之效谋,勇者不为之效力,非惟从此功不益崇,且将并其已成者而坏之矣。不自丧其功乎?盖满招损,谦受益者,天道之常。自古圣帝明王,善盖天下,而处之以谦;能高天下,而守之以让。故德与上下同流,而名与天壤俱敝。此人君处己之道也。”

【原文】“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

【直解】傅说说:“祸患每伏于无形,儆备当存于先事,若待患至而后图之,则无及矣。故人君为治,当平居闲暇之时,件件事都要做个准备,不可怠忽。有当整理的,及时整理;有当蓄积的,预先蓄积。这是事事都有备了。既有其备,则虽忽然有意外之变,仓促有非常之事,而在我有可恃,应之有余力矣,何足患乎?如练士卒、修器械,以预戒乎兵事,则御敌有其备,纵遇寇盗之警,亦不足以为患矣。如治沟洫、积仓廪,以预修乎农事,则救荒有其备,纵遭水旱之灾,亦不足以为患矣。推而至于凡事,莫不皆然。此人君思患预防之道也。”

【原文】“无启宠纳侮,无耻过作非。

【直解】启,是开。宠,是宠幸。纳,是受。侮,是侮慢。无心失理叫做过,有心背理叫做非。傅说说:“左右近习之人,朝夕亲近,易以狎昵。若宠幸太过,则彼将恃恩无忌,而或生侮慢之心。是彼之侮,乃我自取之也。吾王当以此为戒,慎毋溺于所爱,开宠幸之门,以受人之侮也。人孰无过,过而能改,于己何损。若自以有过为耻,惮于更改而强为遮饰,则始虽出于无心之失,而其终反遂成有心之非矣。吾王当以此为戒,慎毋耻于闻过为文饰之计,以遂己之非也。夫不启宠以纳侮,则佞日远而聪明不为所蔽;不耻过以作非,则过日寡而聪明不为所累。此人君御下检身之道也。”

【原文】“惟厥攸居,政事惟醇。

【直解】居,是心安于所止。醇,是不杂。傅说既历举宪天之事以告高宗,这一节乃归本于心,说道:“人君一心,乃万化之本,若只在事事上求其当否,终是无本之学,不足以应万机之务。惟能以义理涵养此心,使方寸之中,湛然虚灵,寂然宁定,如水之止,而无所搅扰,如山之止,而终不迁移,则心一矣。一,则凡有施为,都从义理中流出,而无二三之杂,大而为政,皆尽善尽美,小而为事,亦至精至当,岂有不醇者乎?此所谓有天德便可行王道,乃宪天之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