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三世界(第10/14页)
上述这一类国家,许多都在非洲这块不幸的大陆上。冷战结束,外来的经济援助也告断绝。过去几十年间,这些多以军事援助形式出现的外援,却已经将它们其中某些国家例如索马里,变成了军营及永远的战场。
更有甚者,随着贫国之间的差距愈深,人类在地表上的移动,跨越各个不同的地区和国别,也出现了最频繁的全球性高潮。富国的观光客,以前所未有的人潮涌入第三世界。以伊斯兰教国家为例,80年代中期(1985年),1600万人口的马来西亚,每年接待300万名游客;700万人口的突尼斯,招待200万名;300万人口的约旦,有200万的游客(Din,1989,p.545)。反之,穷国的劳动者也源源不绝地向富国移去,只要客居国不曾筑坝阻挡,涓涓之水便汇成浩浩之流。到1968年,来自马格里布地区的人数(突尼斯、摩洛哥,尤以阿尔及利亚为最),近达法国外来人口总数的四分之一(1975年5.5%的阿尔及利亚人口向外移出);而进入美国的移民当中,则有三分之一来自拉丁美洲——当时主要多来自中美洲国家(Population,1984,pp.109)。虽然这些工人多来自附近同一地区,但也有相当人口,由南亚甚至更远地方而来。不幸的是,在苦难的70年代和80年代的年月里,各地天灾人祸频仍,饥荒、族群清算、内战外患,造成了男女老少的大流亡,这股难民潮与劳工移民开始混淆不清。第一世界各国的态度,在理论上致力于帮助难民,在实际上却一心一意阻止穷国人口移入,于是在政策法律上都形成严重的矛盾。因此除了美国真正允许甚或鼓励第三世界大量移民之外——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也差强人意——其余各国,都屈服于本国国民日盛的惧外心理,采取了闭门拒纳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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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主义世界经济“大跃进”的成就惊人,再加上其日趋国际化的现象,不仅使得旧有的单一第三世界观点不再适用,更将第三世界的所有民众有意识地带进了现代世界。面对这个新世界,他们不见得喜欢,事实上如今风行在某些第三世界国家的所谓“激进主义”团体——以伊斯兰地区为著,但也并不仅限于伊斯兰国家——以及其他一些在名义上属于传统派的运动主张,根本上便是向现代化挑战反抗的一种行动。(需要正名的是,并非所有激进主义派别都如此。[9] )不过反对尽管反对,他们却都知道,如今自己身处的世界已经跟其父辈面对的世界完全不同了。这个新世界,是随尘土满天的乡间小路上的巴士及卡车,以及石油泵和装电池的晶体管收音机来到他们面前的。晶体管收音机将一个崭新的世界带到他们眼前——对那些不识字的人来说,传入耳中的广播电波,有时甚至还是以他们没有文字的方言形式出现——虽然收听广播是移居都市者才能享有的特权。可是在这里基本上每个人都曾在都市工作过,即便自己不曾在城里打过工,几乎也都有三亲四友住在大城市,在那儿讨生活打天下。因为乡间人口以百万计地拥向都市,甚至在以农村为主的非洲,动辄人口达三四十万的都市如今也不少见,例如尼日利亚、扎伊尔、坦桑尼亚、塞内加尔、加纳、科特迪瓦、乍得、中非共和国、加蓬、贝宁、赞比亚、刚果、索马里、利比里亚等。于是村镇与城市密不可分,紧紧连接在一起。甚至连最偏远的地方,如今也生活在塑料板、可乐瓶、廉价电子表、合成纤维的世界中了。而在奇妙的历史逆向反转之下,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竟然也开始在第一世界国家里推销它们本土的技能或物品。于是欧洲城市的街头,可以见到一小群一小群南美安第斯山脉来的印第安游民,吹弄着他们的感伤的笛乐。纽约、巴黎、罗马的人行道上,则有西非的黑人小贩,售卖各色小玩意儿给西方大城里的居民;正如这些大城市居民的先祖,曾前往非洲大陆经商一般。
凡是大城市,自然便成了变化汇集的中心点,别的姑且不论,大城市照定义天生便代表着现代。一位来自安第斯山区的移民,便经常指教子女道:“利马更先进,诱惑也多。”(Julca,1992.)也许进城之后,乡下人还是用老家带来的工具为自己建立起遮风避雨之地,盖起一片片跟在种田的家乡无异的破屋茅舍。可是城里毕竟太新奇了,充满了他们从未经历过的事物,眼前的一切,都与过去如此地不同与矛盾。在年轻女人身上,这种变化的感受尤其显著。于是从非洲到秘鲁,都对女人进城之后行为就变了样的现象发出同声悲叹。一位由乡下进城的男孩子,便借用利马一种老歌(huayno )唱出了抱怨之声:
当年你由家乡来,是个乡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