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莫扎特服务德国帝国主义(第11/17页)

从当时的报道来看,莫扎特周不仅受到巴黎观众的热烈欢迎,也成功达到了其展示两国紧密合作之积极成果的目标。吕西安·勒巴泰(Lucien Rebatet)在发表于“合作主义”4报纸《我无处不在》(Je suis partout)的文章里说,这样的友好共处已经不言自明:

我希望不必在这份报纸中阐述从柏林国家歌剧院到我们的歌剧院的这些演出所具有的深刻政治意义。这些演出的意义已不只是象征着两国的和解。[523]

基·费绍尔给《音乐信息》的文章也洋溢着热情,不亚于勒巴泰。他趁这个机会,赞扬了德法两国音乐家“以同等的热忱和无间的合作效命于这位萨尔茨堡大师”的共同努力和德国研究院的文化使命;这一使命促成了“两国最好的艺术元素的共同参与”。[524]

无疑,在很大程度上,这些溢美之辞让费绍尔和勒巴泰得以受邀加入即将造访1941年维也纳莫扎特庆祝活动的法国代表团。代表团的许多其他成员来自法国莫扎特协会。1941年8月,在德国研究院要求下,为与萨尔茨堡莫扎特学院建立更密切的关系,法国莫扎特协会进行了重组。协会主席由著名学者阿道夫·博斯肖担任,他是唯一受邀在维也纳莫扎特大会上发言的法国人。协会的荣誉委员会由音乐学院院长、巴黎歌剧院总秘书长和一些教授组成。[525]

下半年里,两国也有些机会展示在莫扎特方面的更多合作。例如,大德意志电台的莫扎特系列广播中,第五集就是在巴黎电台录制的,于10月5日在柏林播出。这期节目题为“在巴黎受冷落”,演的是《管乐交响协奏曲》(K.297b)和《长笛与竖琴协奏曲》(K.299),由德国指挥家鲁道夫·舒尔茨—多恩伯格(Rudolf Schulz-Dornburg)指挥皮埃内协会乐团(Orchestre de l’Association Gabriel Pierné,即1873年由犹太指挥家爱德华·科洛涅〈Édouard Colonne〉于1873年创办的乐团,新近被雅利安化)演奏,由一群知名的法国音乐家担任独奏。大德意志电台在这一期的做法和同系列其他几期不同,并未在官方节目册里列出演奏者的名字。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目标听众是德国人,为此次广播而发行的节目册里对法国人并不友好,反而强调说,和瓦格纳一样,莫扎特在巴黎困难重重的经历只不过是加强了他萌芽中的德意志爱国主义情感。

相比柏林的同行,巴黎占领区的文化机构更希望维持安抚性的氛围。弗里茨·皮尔西希博士(Dr.Fritz Piersig)在向媒体介绍宣传连对莫扎特年庆典的贡献——将于11月30日到12月7日举办的“大型莫扎特节”——时,突出了两国对莫扎特天才所共有的欣赏。他在接受《我们的时代》(Notre Temps)采访时声称“只有莫扎特适合受全世界如此景仰,并有权受到德国人和法国人的同等喜爱”。他说,这不是因为“莫扎特不具有根本上的德意志性,而是因为他代表了德意志灵魂和心理中的某些法国人特别容易感受的方面”。[526]

皮尔西希也质疑他的莫扎特演讲是否有必要逐字逐句地译成法语。慎重对待精准翻译是有原因的,这一点有“大型莫扎特节”的节目册为证。该节目册比德国研究院的那份简短的小册子要厚实许多。虽然刊载的是相同的文章(作者为路德维希·席德迈尔、艾里希·缪勒·冯·阿索夫、汉斯·约阿希姆·莫泽尔、库尔特·斯蒂芬森〈Kurt Stephenson〉、雅克·鲁歇〈Jacques Rouché〉、保罗—玛利·马松〈Paul-Marie Masson〉、恩斯特·比肯和阿道夫·博斯肖),但所有文章都有德法双语版本。然而,有几篇文章的德语原文和法译却有显著的不同。最明显的就是莫泽尔的《莫扎特与诸国族》(Mozart und die Nationen)。法文本中有两段是德文原文里没有的。这两段特意强调莫扎特在巴黎逗留所带来的建设性成果(但和他实际经历的困难似乎是相悖的),更特别强调了法国和轴心国共同的文化观念。莫泽尔论道,莫扎特在生前成功地“将欧洲的三大音乐民族统合于和谐的三位一体之中”。作为例证,他引述了莫扎特作为神童和作曲家在巴黎获得的“积极”经历——作为作曲家,他写出了“绝妙的”《交响曲》(K.297)和“可人的”《A大调键盘奏鸣曲》(K.331)。而他最早的有分量的歌剧则是向意大利的致意。因此,莫扎特“是一个榜样,代表了几国之间的相互理解”。莫泽尔说,莫扎特的音乐中“被德国人也被法国人所深深喜欢和钦佩”的特点是“令人愉悦的温柔,精确的轮廓,清晰的形式,优雅的慎思和老练的俭省”。从中,他下结论道:“法国人和德国人都表现出来的这种对莫扎特这个德国人的尊崇,让我们看到,两个民族有着共同的灵魂。我们不应该低估这一有着有益内涵的共性。”[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