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煤山歪脖子树上的死结(第5/6页)

不过温、周二人比那些所谓的“党人”更加可怕,东林党人失势后,先前结盟的二人挑起了新一轮的“温周”党争。周延儒与温体仁组成内阁后,各自组党。在对待东林党和阉党残余势力的态度上,周延儒与温体仁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周延儒深知东林党人在帝国权力集团中的影响力,整走了钱谦益,已报了自己的一箭之仇。如果从长远角度考虑,得罪东林党人不是明智之举,只有拉拢东林党人,为自己培植更多的政治支持者才真正可靠。而温体仁的想法却是团结权力集团中的其他党派,继续打压东林党。

温体仁几次起用阉党官员,周延儒都投了反对票。当然,周延儒这么做的真正想法也是怕温体仁结党后势力太大,不好挟制。这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呈现出微妙的改变,表面上还是合作关系,但暗地里已经势同水火。

温体仁整倒周延儒的手段算不上多么高明,无非是利用宦官,大打“辽东牌”。这也为崇祯一朝重蹈覆辙开了个头儿。在刚刚即位时,因为不信任武将,也是为了遵循帝国文官带兵的旧制,崇祯尽撤镇守中官。他就像是一个春播秋收的农夫,将那些文官像豆子一样撒在辽东这块肥沃且危险的黑土地上。这时候辽东和内地的战事屡遭失败,粮饷无着,而廷臣根本没有能力解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崇祯皇帝派遣内廷的太监监察各镇。结果可想而知。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使太监专权的风气重新形成。

温体仁看到了这个问题背后暗藏的杀机,他私下重金贿赂太监,以“辽东”视察不力为由,将周延儒一脚踢出内阁。太监之祸本来就是帝国的第一祸端,而辽东战事更是帝国的一个死穴。如果将两者结合起来做一篇文章,那无疑是一把插进帝国心脏的利器。崇祯即位的第一年(1682年),温体仁接任周延儒成为内阁首辅。温体仁掌权后,“同官非病免物故,即以他事去”。这种不按规则出牌的做法,无异于在千疮百孔的帝国政治躯体又捅了刀子。

温体仁与周延儒之间的斗争完全是出于个人权力私欲的争夺,对于帝国人事制度的破坏性极大。在这之后,权力集团内部的党争进入不可控制的阶段。

崇祯皇帝不是聋子和哑巴,更不是一个傻子,他对官员弄权之事也有耳闻。崇祯深知党争之害,也备受宦官弄权之苦,所以与他的爷爷辈父亲辈相比,他从接手政权的那一刻起,心中的那根弦就一直紧紧地绷着。他始终没有找到更合理或是更铁腕的方法来解决这些问题。当问题得不到解决的时候,他只有被问题牵着鼻子走,被那些忙着瓜分权力的人牵着鼻子走。

周延儒失势后,视温体仁为自己的头号死敌。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想到联合东林党人。三方势力斗法,很难做到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当一方势力过大,其他两方必然会联手以抗。周延儒并不甘心就此退出属于自己的那方权力舞台,虽然久居乡里,但是一颗心却从没离开过他眷恋的朝堂。

他指使自己的心腹知己礼部仪制主事吴昌时与庶吉士张溥为其奔走,动员各方面的力量,策划重新起用之事。同时还暗中指使刘宗周等人上奏指出温体仁的十二大罪,同时凑集了六万两黄金打点那些宫廷朝贵,终于成功地收买了司礼太监曹化淳,由曹化淳出面告密,指称温体仁自有党羽。对温体仁专权已有警惕之心的崇祯皇帝如梦方醒,革去了温体仁的阁辅之职。周延儒靠东林党人扶持,再次成为继任首辅。

这场温周党争之乱,至此持续了整整十年之久。十年对于一个时间处于倒计时状态的帝国而言,朝纲破裂之势已然形成,可以说是最为要命的十年。

周延儒重新上台后,他的用人政策其实并没有什么新意。可以说,与温体仁相比,他只能算是一个政治上的老油条,绝对不是治世能臣。崇祯年间,后金势力越来越大,辽东败绩连连,可是周延儒却在这时候关起门来玩党争。内廷党争不断,辽东战事吃紧,将大明这块烫手的山芋烤得外焦里嫩。

崇祯皇帝渐渐失去了耐心。在这个关头上,周延儒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他自恃已经取得皇帝的信任和各派政治势力的支持,于是奏请削弱厂卫缉事之权。厂卫是明朝特殊的特务组织。与内阁不同,厂卫直接听命于皇帝,所以刺激厂卫,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

于是,与厂卫关系恶化后,锦衣卫渠帅骆养性和东厂太监“尽发所刺军中事”,开始暗中监视周延儒,并将他巡视辽东时稽延不战和谎报战功的实情报告皇帝。而周延儒毫无察觉,反而在这时候又树强敌,这个敌人是前任首辅薛国观的门生阁臣魏藻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