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阙斋日记类钞卷上(第11/22页)

44.赴张雨农饮约,更初方归。席间,面谀人,有要誉的意思,语多谐谑,便涉轻佻。所谓君子不重则不威也。归途便至杜兰溪家商事,又至竺虔处久谈。多言不知戒,绝无所谓省察者,志安在邪?耻安在邪?癸卯正月

45.余体不舒畅,闷甚不适。高景逸云:“凡天理自然通畅。”予今闷损至此,盖身被私意私欲缠扰矣,尚何以自拔哉?立志今年自新,重起炉冶,痛与血战一番。而半月以来,暴弃一至于此,何以为人?何以为子?癸卯正月

46.日来居敬穷理,并无工夫,故闻人说理,听来都是隔膜,都不真切,愧耻孰甚!癸卯正月

47.闻刘觉香先生言渠作外官景况之苦,愈知我辈舍节俭别无可以自立。若冀幸得一外官以弥缝罅漏,缺瘠则无以自存,缺肥则不堪问矣,可不惧哉!癸卯正月

48.自正月以来,日日颓放,遂已一月。志之不立,一至于此!每观此册,不知所谓!何以为人乎?聊存为告朔之饩羊尔。

49.看书,眼蒙如老人。盖安肆日偷积偷之至,腠理都极懈弛,不复足以固肌肤,束筋骸,于是风寒易侵,日见疲软。此不能居敬者之不能养小体也。又心不专一,则杂而无主。积之既久,必且忮求迭至,忿欲纷来,其究也则摇摇如悬旌,皇皇如有所失。总之,曰无主则已。而乃酿为心病,此不能居敬者之不能养大体也。是故吾人行父母之遗体,舍居敬更无别法。内则专静纯一以养大体;外则整齐严肃以养小体。如是而不自强,吾不信也!呜乎!言出汝口,而汝则背之,是何肺肠?癸卯二月

50.言多谐谑,又不出自心中之诚。每日言语之失,直是鬼蜮情状,遑问其他!癸卯二月

51.观人作应制诗,面谀之。不忠不信,何以为友!圣人所谓善柔便侫之损友,我之谓矣!癸卯二月

52.年在壮岁,而颓惰称病,可耻孰甚!今年瞥已四十日矣,一事未成,晏安自甘,再不惩戒,天其殃汝!惕之惕之!癸卯二月

53.予对客有怠慢之容,对此良友,不能生严惮之心,何以取人之益?是将拒人于千里之外矣。况见宾如此,遑问闲居!火灭修容之谓何?小人哉!癸卯二月

54.考试之有得失,犹岁之有丰歉也。有耕而即期大有,是贪天也。然绝不施耕耨之功,不已弃天乎?我则身为惰农,而翻笑穮蓘为多事,俱孰甚焉!

55.蕙西面责予敦事:一曰慢,谓交友不能久而敬也;二曰自是,谓看诗文多执己见也;三曰伪,谓对人能作几副面孔也。直哉!吾友!吾日蹈大恶而不知矣。癸卯二月

56.季师意欲余致力于考试工夫,而余以身弱为辞,岂欺人哉?自欺而已!暴弃至此,尚可救药乎?癸卯二月

57.竹如言及渠生平交道,而以知己许余,且曰“凡阁下所以期许下走之言,信之则足以长自是之私,辞之而又恐负相知之真,吾惟有惧以终始而已”云云。予闻此数语,悚然汗下!竹如之敬我,直乃神明内敛,我何德以当之乎?日来安肆如此,何以为竹如知己?是污竹如也。癸卯二月

58.处众人中,孤另另若无所许可者,自以为人莫予知。不知在己本一无足知也,何尤人为?癸卯二月

59.今年忽忽已过两月,自新之志,日以不振,愈昏愈颓,以至不如禽兽。昨夜痛自猛省,以为自今日始,当斩然更新,不终小人之归。不谓云阶招与对弈,仍不克力却,日日如此,奈何?癸卯三月

60.何丹畦请余为是正文字。予俨然自任,盖矜心之内伏者深矣。癸卯三月

61.日内沾滞于诗,明知诗文以积久勃发为佳,无取乎强索。乃思之不得,百事俱废,是所谓溺心者也!戒之!癸卯三月

62.饭后无所事事,心如悬而不降者,知其不能定且静也,久矣!甲辰五月

63.早在朝房言一事。谓“无样子”,失言!欲以口舌胜人,转为人所不服也。辛亥七月

64.孙高阳,史道邻皆极耐得苦,故能艰难驰驱,为一代之伟人。今已养成膏粱安逸之身,他日何以肩得大事!辛亥九月

65.凡事豫则立。本日下半天,因明日有天坛兴工、监视行礼及制造神牌行礼等事,日内未经虑及,颇觉心中不定,惧致贻误,皆不豫之故也。辛亥十月

66.是日,因早间闻人言,刑部同堂诸君子疑我去年所上折有参劾刑部之言,心不怡者一日。以平日不见信于人,遂招此群疑众谤也。壬子正月

67.是日,忿欲二念皆大动,竟不能止,恐遂成内伤病矣。壬子正月

68.心生忿懥,盖无养之故也。戊午六月

69.子序之言欲余捐除杂念,轻视万事,淡泊明志,信良友之言。余今老矣,忿不能惩,欲不能窒,客气聚于上焦,深用愧憾,古人所以贵于为道日损也。戊午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