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一(第7/10页)

闻乌公为当代伟人,仆于邸钞读其折奏,倾心钦服,吾弟入其幕府,足以增长阅历,洞习韬略,他日事业愈不可量,仆亦乐弟之因此而弥增智勇,将来备国家艰大之任也。若弟不在乌公处,则他人旱足与共事,即可抽身归去。既不愿得保叙,又不能成功,又不获与贤者同事,增长智勇,则何必久系彼中,使方寸长此悬悬乎?

有汪君少逸元慎者,居邹中丞幕府,长于地理之学,与仆相好。顷渠以书来道足下绘《浔州图》,极为乌公所赏叹,果尔则亦善矣。汪君熟于开方计里之法,可从之讲求也。

仆守官如常,靡足称述。三月间陈《汰兵》一疏,以粤事方棘未报;四月又条陈一疏,以圣德盛美而预防其弊,大致似孙文定《三习一弊》疏。第孙托空言,而仆则指实,太伤激切,盖嫉时太甚,忘其语之戆直。圣量如天,曲赐苞容,不唯不罹罪谴,亦且不挂吏议。凡为臣子,同声颂盛朝不讳,感激思报,况仆之身受者乎?

比兼摄秋曹,冗忙异常,幸癣疾大愈,十去其九。南中自家君以下,及寓中大小并托安善,堪慰廑注。

粤中兵事,凡吾弟所亲见者,望日日记出,间中缕晰示我。

复汪少逸 咸丰元年

前奉到六月手书,顷又接七月二十二惠函,并《紫荆山》《浔州东北境》二图、《兵事杂录》一纸,非武库在胸,乌能昭晰曲折若此?非至笃好,又乌肯于万里之外一一缕述,以嘉贶愚蒙乎?至感至感无已!藤峡险隘,古今啸聚,若出一辙,目前既据双髻,四面严堵,犁穴歼渠,计在旦夕。此地得手,则南太之群丑,梧郁之游匪,谅无足虑。

阁下以洪伟之才,专精地学,若遂为藤峡一书,而以粤西全省形胜附著其后,则后日留心兵事者,必将取法乎此。较之《河套志》、《三省边防》等书,尤为切要。疆场之役,所以磨练豪杰之资也。前代如王伯安、孙高阳,其初亦不过讲求地利耳。其后遂为儒将,岂不贵乎阅历哉!图中惟北路与修荔、永安壤接之区,尚多未尽,而粤西要害,尤在邕州,尚乞细为考订,教我不逮。

弟守官如常,亦乏佳况。五月以来,兼摄秋曹,日日奔走于簿书尘埃之中,旧学日芜,新知弥寡。大兴徐氏书籍,近遂归之坊贾。名家晚节,往往如此。其地图竟不知所之矣。

吾友江岷樵,血性男子,若阁下与之相遇,以君图中之精诣,益渠行间之阅历,神剑相合,必两相忻畅也。

复朱伯韩 咸丰元年

前奉赐书,具审兴居安吉,德业日闳。甚善甚善!

粤中小丑,不谓遂尔披猖。张乔、祝良,世不易得,致使上相南征,兴发浩穰,涓涓不塞,患乃抵此。比闻紫荆大股,势成釜鱼,扫穴擒渠,计在旦夕。其他枝叶,毫无足虑。老前辈保障桑梓,筹画精强,与安溪李相国之平耿氏,淑浦严方伯之靖苗疆,捍御乡里,功略相等。他日出膺重寄,盛名早已惬于人人之心,亦可以倍功于事半也。

国藩久虱此间,顽顿无补,以夙闻贤人长者之余论,不敢自蹈于小人之归。奈才力薄劣,无能有所自树。又兼摄秋曹,竟日颠倒于簿书尘埃之中,重以多病累年,心血积亏,昼不耐劳,宵无佳寐。以是自度,曩昔欲有所钻于作者之林,近亦知难而退,不敢复有意矣。惟思谨守大闲,不欲脂韦以规时利,寸心耿耿,独此之执。倘蒙不弃,有以教我。

复郭雨三 咸丰元年

两奉手示,阙尔不报,非至笃好,能无督责?寸心之私,固无日不依密侍从之旁,想亦荷曲原也。

幼章方伯来,备述光仪謦欬,且言从事河间,讲求宣房,上考成案,近核全局,实能不囿于一时一隅之计。前赐函中,已略见一斑矣。顷者兵三堡之灾,猝不及防,构此闵凶。河帅原折,以为河水经微湖一过,出而渐清,运道仍尔,遄行无滞。弟思黄河初决,经微湖之涣涤,自当稍清,若灌湖既久,则湖波不足以资刷涤,恐全黄入运,运道不免终受其淤。且原折称黄水入微湖而后,挟运道而下,东趋骆马湖,由六塘河入海,而于骆马湖以下之运道若何,则未尝分晰言之,但云必不误回漕而已。弟思水不两行,溜不两盛,假使全黄大溜,尽注骆马湖,则运河之小溜,亦恐将掣动而从其大者,自泇口以下,中河口以上,恐运道不免有断流之患。盖自微湖以至清口,运道五六百里,上游为黄溜所经,则虞其淤塞;下游为黄溜所不经,则虞其断流。二者弟之私忧过计,望兄将目下形势,详悉示我。粤匪未靖,而河事复棘。天子蒿目焦虑,而书生束手无策,虚縻厚禄,以是悚愧,不可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