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第7/12页)
复陈岱云 咸丰三年六月二十八日
四月间为一书,甚详备,由新化邹秀才召旬递去,其时邹往江南赴岷樵大营,以为断无不达之理。厥后,邹在九江即晤岷樵,不知此书曾否寄尘左右。乱离音书,虽十分慎重,犹多浮沉,兹可叹也。
岷樵在九江住十日,即提师先入江西城中,到甫二日,而贼船已蚁附章门。闻其昼夜荩劳,战守兼筹,忠勇恳至,阖省官民,同心感戴,辈流中遂当推此君为伟人矣。初四日轰坍城池十二丈,力战却之。去年我省轰陷而得保全,江省一次如此,以后宜无他虑。
现在湖北有兵二千往援金陵,分兵一千二百往援九江,赣州兵亦至。国藩在此,亦募勇三千,调兵六百前往救援,虽未必俱称劲旅,然大队恤邻,犹是有余之象,异乎龌龊株守,奄奄无气者之所为。壮江省之声势,即以固吾楚之藩篱;既有赴援之师,则浏、醴界上防隘之举,即可不办。现在长沙城中有兵四千余,勇二千余。兵守垛口,勇扎城外,一切守御之具,粗已完备。惟城中居民迁徙者,十居其七,实为可虑。
闻江西城中候补官员逃徙一空,城外百姓,纷纷进贡接济贼粮,此等消息,尤足愤恨!国家养士恤民,不为不厚,不知化目光天之下,何以卵育此种败类,恬不为怪。贼若侵犯楚疆,敢有乱民效彼之为,吾纵不能剿贼,必先剿洗此辈。以理度之,贼众唯利是图,子女玉帛,盐粮百货,皆萃船上,未必肯舍舟而陆,度重岭而远伺吾楚,但御防之策,不可一日稍弛,一切制械缮城、养兵蓄勇之资,固已不胜其费矣。若久不解严,则后实难继。幸江广各匪窜入楚境者,先后歼灭已尽,差得偷安。
贱躯癣疾全愈,舍间自家严以下俱托平安。内子及诸儿女,已于五月三日到省,初十抵家,足慰绮廑。
冯树堂大挑二等,于六月十九到省,挟谭、宋两孝廉之灵柩出都,真为人所难能。郭筠仙带勇往江西,盖为援岷樵而去;夏憩亭、朱石樵同往,尚不寂寞。
与义宁州李枚生叶慕韩 咸丰三年七月二十八日
一昨以江幼陶旋师贵治,荷蒙倾赠资粮,祓濯尘垢,收余烬以重温,完全旅而重耀,虽公义之攸属,乃全楚之同感。倾仰之私,如何可暨!旋以遥函远贲,属办火器等件,即已具备,交李大令讫。
逆贼围逼南昌已逾两月,五技既穷,自将弃而他窜。尊兄既奉省檄,自应乘修水而出,邀截江面,焚毁贼艘,然茅竹山之险,亦须设法扼守。火罐非焚舟之具,若守城防卡,居高击下,差得力耳。火箭亦非妙器,盖利于高仰,而不利于平放。今方别求制法,并以附闻。南昌军报,想消息常达,幸时时见示一二,若专足递至平江,则邮传较捷。
与左季高 咸丰三年八月初四日
顷奉手书,具审一切。
团风之战,大快人意。贼之分股窜逸,到处裹胁,本乞儿乌合耳。官兵所在恇怯,从未能歼其一枝,创其半股,遂令鼠子放胆,无复忌惮,得北省此番大创,庶逆贼不敢多分小股,漫然四窜。今年以来,惟岷老率千余之楚勇,墨守绝大之城,阁下起倾国之鄂兵,要截必趋之路,二者差强人意。此外,则凡与贼周旋者,盖无一不可为愤恨流涕、长太息也。
江幼陶之援江,弟派一候补千总张登科,带领楚勇二十人,专办放哨事件。与之以一札,给之以十六金,集幼陶与张登科二十人者,当面申戒而训儆之,谆谆于哨探不谨者之仓卒遇贼,恐致误事。不料天下之祸患,恰出于所备之中。幼陶失事之后,传言纷纷,殊多失实。邹叔绩在义宁州亲迎幼陶入城,补缀军械,收召惊魂,一一代谋。兹将叔绩来书,抄一道呈览。亦以间执无稽之口。
岷樵书来,言长江上下,任贼舟游弋往来,或单舸只艘,轻帆独行,我兵无敢过而问者。欲备炮船,先击水上之贼,而寄谕亦恰谆谆于此。湖广小般钓钩之类,实不足以为战船。且水手望风惊溃,一闻炮声,委之而去,则千辛万苦,敛怨而封雇之民船,又适以资贼而助其焰,甚无谓也。惟闻广东琼州有红单船,大炮、火箭、火球之类,皆其所素备。道光二十三年、二十八年屡击洋盗有功。有狼山镇总兵吴元猷,龙门营都司吴全美,南澳游击黄开广三人者,皆发迹于红单船,最利水战,若将此船放出大洋,由崇明入口,当能破此贼数千号之民船。又有快蟹船,拖罟船,皆行广东内河,亦有军火惯于击贼,但不能放洋,只可由梧州而溯府江,由漓水而过斗门,自吾湘达大江耳。此虽迂远无近效,然犹胜于雇两湖民船之一无可恃。弟劝中丞,即以此复奏。不知制军复奏若何?便中尚望示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