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十二(第5/12页)
致金竺虔 咸丰十年七月十三日
弟自奉承乏两江之命,日夜悚惕,大惧陨越,诒知好羞。惟不敢存自是之心,不敢怀骛名之念,习劳耐苦,以冀少补钝拙。
惟是时势弥艰,筹饷弥绌,位望弥高,责备弥重。弟年方五十,而精力疲惫,迥不如昔,以是内增兢惕,恐为诟尤之所归。爱我如阁下,其将何以策之?
复胡宫保 咸丰十年七月十五日
接惠示并文若兄缄,得悉一切。此间机要,全在宁国,虽至愚无不思救援之理。张、鲍未来,宋、郑皆病,云崖未痊,实无带队往救之人,亦犹八年冬之不赴闽,实由营中多病,外间不亮而咎之也。宁国之存亡,则听乎天矣。
左公书来,其气方新,当为国家撑拄一方。文若兄盐务条陈甚好,惟南北并出一途,若不大改章程,就场征课,而但责成运司,酌量轻重,以期成本一律,恐贤运司亦无此气力;若改为就场征课,非水师办成之后,固不能稽查;即水师成后,犹恐江淮诸将帅之众议纷挈也。盐务诸君子必设法罗致之。终当合群策以办成就场征课之举耳。
复单地山侍郎 咸丰十年七月十六日
再奉来书,过蒙奖饰。猥以运筹全局,为有当于事理。如侍之浅陋,奚足以综览大局?惟安庆一军,北则为袁、翁诸帅之声援,西则关汉、黄诸郡之安危,此显而易见者。是以决计不肯撤动。顷闻北省同乡京官,深以此举为然。高玉山以此人奏,差幸中外所见略同。惟皖南刻极危急,宁国被围,无兵往援,坐视阽危,殊深焦灼。军兴过久,人才日乏,老前辈考各属武生,有可储为将材者否?乞惠荐一二。
复李次青 咸丰十年七月十七日
——皖南膏腴之地,大有可为。顷已奏阁下调补斯缺。明年国藩有淮扬之行,此四府一州者,敬以相属。大抵地方事,阁下主之;军务事,季高主之;升迁举劾,则两公商办,而仆与胡宫保亦可参酌。务须从吏治上痛下功夫,斯民庶得少苏。
——前议阁下一军,由广信、於潜、昌化一带,绕至广德州,当三路中之南一路。阁下所知也。今饶枚臣已人杭不返,沈幼丹坚卧不出,彭鸿轩一败不振。广德又于初四日失守,贼势弥张,贵部三千余人恐难当此一路。拟请贵军全驻宁国。季翁新军六千当广德一路,凯章则游击于广德、宁国之间,春霆则出石埭进攻池州,国藩则驻徽州,此将来定局也。
——目下急援宁国,应派春霆全军,先攻石埭;凯章由太平以攻泾县,贵部至广信后,休息数日,即由华埠以达徽州。阁下轻骑来祁门一行,再专人至广信调队与贵部会于徽州,由旌德以救宁,此目下分路援宁国之局也。
——鸿轩一军,既归浙江调遣,凡来此相就者,阁下且不必招惹。整顿败军,实不易易。阁下新军既有四千七、八百人,益以屈、刘之千六百人,则不甚单薄,特患其中未尽训练之实耳。阁下不赴浙履任,又不管鸿轩之军,浙人难免怨阁下而兼怨不佞。然仆以贵部守宁国之名城,而以左、张、鲍三军左右夹辅,则仆之为阁下谋也甚忠;以左、张剿广德,屏蔽浙西,则仆之为浙江谋也甚忠。此心可告皇天,可盟鬼神,虽千怨万谤,亦不足惜。阁下不必东瞻西顾也。
——吾辈均属有志之士,亦忍辱耐苦之士,所差者,咬文嚼字习气未除。一心想学战,一心又想读书。所谓“梧鼠五技而穷”也。仆今痛改此弊,两月以来,不开卷矣。阁下往年亦系看书时多,料理营务时少。其点名看操、查墙子等事,似俱未躬亲,此后应请亲任之。阁下赞吴退庵之贤,证以胡宫保所称,似亦学问中人,非军旅中人也。俟相见再议。
复李黼堂 咸丰十年七月十七日
前寄一缄,道及求人之法,须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少大言。日来以此广告各处,求荐才以辅我不逮,尚无应者。两君物色得人否?求人之道,须如白圭之治生,如鹰隼之击物,不得不休。又如蚨之有母,雉之有媒,以类相求,以气相引,庶几得一而可及其余。大抵人才约有两种:一种官气较多,一种乡气较多。官气多者好讲资格,好问样子,办事无惊世骇俗之象,语言无此妨彼碍之弊。其失也奄奄无气,凡遇一事,但凭书办家人之口说出,凭文书写出,不能身到、心到、口到、眼到,尤不能苦下身段去事上体察一番。乡气多者好逞才能,好出新样,行事则知己不如人,语言则顾前不顾后,其失也一事未成,物议先腾。两者之失,厥咎维均。人非大贤,亦断难出此两失之外。吾欲以“劳苦忍辱”四字教人,故且戒官气而姑用乡气之人,必取遇事体察、身到、心到、口到、眼到者。赵广汉好用新进少年,刘晏好用士人理财,窃愿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