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八(第8/14页)
此间自闰中秋后,大波轩起,危险异常。伪忠王率全股攻扑金陵官军,纯用洋枪、洋炮、西瓜磞炮更番迭进,至十六昼夜并未收队。宁国、芜湖、金柱关,均有大股围扑,士卒病故者多,外有强寇之逼,内有饥溃之虞。皖北袁、李两帅同时去位。均须敝人兼顾。临淮一军久呼庚癸,尤觉难于抚驭。艰巨纷乘,莫名忧灼!兹将八月二十九、闰月十二日两次奏片抄呈台览。阁下体国恤民,不忍粤东之疮痏,若知东南数省危殆万分,或亦仁人之所矜念。
闻星使兴办各厂,仰承大力,渐有端绪。头、二批解款已抵江西总台,远分河润,感赖曷既!
复杨厚庵军门 同治元年十月初三日
接二十三日惠书,以咨减水师加饷一节谆谆复商,仰见阁下爱士之仁,无微不至。国藩亦深知前敌苦况,此数月来疾病死亡,艰难万状,每以不能拊循为愧。惟明定饷章,亦尝再三审慎而后出此。敝处于阁下及希庵所办之事,向不肯稍加驳斥,以两君事事斟酌,不烦敝处再加推敲。贵部向领鄂台之饷,鄙人尤可不必干预,特其中窒碍之处有不能不反复筹商者。
银价之贱,百物之贵,下游处处皆然。上海百物昂贵,则又增至一倍。阁下与严帅初议,系专加外江一军,由敝处参核,则不能不兼加内湖一军。上海食用奇贵,又不能不加淮扬一军,随后又有太湖一军,亦应归于一律。春霆陆军,无分亲兵、散勇,概系月支三两九钱。若水勇通加至四两二钱,则霆、淮各陆勇亦不能不普律增加。饷源太绌,实苦势难遍给。国藩通盘筹画,但求事理之平,以为久远之计,非敢有吝于贵部也。尊处通行在先,敝处咨减在后,可见并非阁下反汗,其中道变局,皆系鄙人之咎。且照原额业加三钱,亦足稍慰其意。五月之季,阁下在敝处席次言水勇当加至四两,厥后公牍,已加至四两二钱,实与敝处饷章多所窒碍。是以始拟置之不问,迟至三个余月之久,终不能不具咨奉商。尚冀俯鉴愚忱,仍照前咨办理,至以为祷!
勇丁既定为三两九钱,其哨官薪水,贵部与雪琴部下多寡参差,亦应改归画一。大约贵部各哨宜议增,雪部各哨宜议减,均须趁此次一并议定,庶不终于参差。
周万倬等四营已于十七日改令仍驻芜湖,分防梅滩嘴等处,扼贼上窜,适与尊意不谋而合。十八、二十一、二十五等日攻剿金柱、太平,甚得周镇之力,将来芜、太肃清,周镇能否赴宁国一助春霆,尚祈阁下酌度示遵。
复恭亲王 同治元年十月十九日
九月二十奉到密函,读悉片稿二件,即于次日函商薛星使、李中丞,又专人函商都将军,均嘱其慎密筹议。以事涉洋务,应由通商大臣会奏,请薛星使主稿复陈。顷接薛公复信,已于九月二十九日附片密奏。其未尽事理,俟颇颇福到沪后,再行续陈,想邀钧鉴。其都将军复函,至今朱来。报命少迟,伏希亮察。
本月初八又奉钧函,英国公使欲于安庆、大通、芜湖三处准洋商前往装运茶叶出口,询及地方民情有无妨碍,税课有无裨益,并问该三处是否早有洋商在此装货。查安庆、芜湖向来并无洋船停泊,大通与仪征两处,则洋船停泊者多。仪征系拖带盐船以上行,大通则为盐所到岸之处,即为茶所出口之处。该公使所称早有洋船在此装货,系属实情。国藩于洋务素未谙究,然体察情形,参之众论,大抵如卫鞅治秦以“耕战”二字为国,泰西诸洋以“商战”二字为国,用兵之时,则重敛众商之费;无事之时,则曲顺众商之情。众商之所请,其国主无不应允。其公使代请于中国,必允而后已。众商请开之子口,不特便于洋商,并取其便于华商者。大通一口,徽、池茶叶之聚处也;芜湖一口,宁国茶叶之聚处也。凡泊船之埠头,华商之总汇,洋商即就而收货焉。
安庆承平年间,贸易本自寥寥,又非茶叶出江必由之地。以鄙意度之,安庆一处虽许之,而洋船亦必不常来,大通、芜湖两处虽不许,而洋船亦仍难禁止。盖买者、卖者两便之地,我华商亦昵而就之也。自洋船入江以来,华民亦假托洋商包税漏厘,违抗官长。地方妨碍,在所不免。然前此业有汉、浔、镇江三口,今即再添数口,而妨碍之处未必加多,即减去一口,而妨碍之处未必骤少。至税饷有无裨益,国藩于关税之赢绌,生意之衰旺,向欠体验,不敢臆断。
来示又询地方官曾否征税,现未明定章程,地方官岂能过问?且无洋行经纪,无监督理事,官亦难稽查。该公使请发专照及不准他项船只前往,言皆近理。然洋人虽自称坚守信义,亦往往不能力践条约。其称金陵贼扰,从权办理,亦属欺饰之词。将来平靖之后,仍行禁止,殊无把握。应否示以宽大,予以通融,伏候鸿裁酌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