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家诗钞 卷十二(第11/16页)

折臂翁

一作新丰折臂翁。

戒边功也。

新丰老翁八十八,头鬓眉须皆似雪。玄孙扶向店前行,左臂凭肩右臂折左:一作右。右:一作左。问翁臂折来几年,兼问致折何因缘。翁云贯属新丰县,生逢圣代无征战。惯听梨园歌管声一作:唯听骊宫歌吹声,不识旗枪与弓箭。无何天宝大征兵,户有三丁点一丁。点得驱将何处去,五月万里云南行。闻道云南有泸水,椒花落时瘴烟起。大军徒涉水如汤,未过十人二三死过:一作战。村南村北哭声哀哀:一作悲,儿别耶娘夫别妻。皆云前后征蛮者,千万人行无一回。是时翁年二十四,兵部牒中有名字。夜深不敢使人知,偷将大石捶折臂偷将:一作自把。张弓簸旗俱不堪,从兹使免征云南。骨碎筋伤非不苦,且图拣退归乡土。此臂折来六十年,一肢虽废一身全。至今风雨阴寒夜,直到天明痛不眠。痛不眠,终不悔,且喜老身今独在。不然当时泸水头,身死魂孤骨不收。应作云南望乡鬼,万人冢上哭呦呦云南有万人冢,即鲜于仲通、李密曾覆军之所,今冢犹存。老人言,君听取。君不闻,开元宰相宋开府君:一作何,不赏边功防黩武开元初,突厥数犯边,时天武军牙将郝灵筌出使,因引特勒回鹘部落斩突厥默啜,献首于天下,自谓有不世之功。时宋璟为相,以天子年少好武,恐徼功者生心,痛抑其党,逾年,始授郎将。灵筌遂痛哭呕血而死。又不闻,天宝宰相杨国忠,欲求恩幸立边功。边功未立生民怨,请问新丰折臂翁天宝末,杨国忠为相,重构阁罗凤之役,募人讨之,前后发二十余万众,去无返者。又捉人连枷赴役,天下怨哭,人不聊生,故禄山得乘人心而盗天下。元和初,而折臂翁犹存,因备歌之。

太行路

借夫妇以讽君臣之不终也。

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君心是坦途君心:一作人心。下同。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君心是安流。君心好恶苦不常,好生毛羽恶生疮。与君结发未五载,岂期牛女为参商。古称色衰相弃背,当时美人犹怨悔。何况如今鸾镜中,妾颜未改君心改。为君薰衣裳,君闻兰麝不馨香。为君盛容饰,君看珠翠无颜色。行路难,难重陈。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行路难,难于山,险于水。不独人家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司天台

引古以儆今也。

司天台,仰观俯察天人际。羲和死来职事废,官不求贤空取艺。昔闻西汉元成间,下陵上替谪见天。北辰微暗少光色,四星煌煌如火赤。耀芒动角射三台,上台半灭中台坼。是时非无太史官,眼见心知不敢言。明朝趋入明光殿,唯奏庆云寿星见。天文时变两如斯,九重天子不得知,安用台高百尺为。

捕蝗

刺长吏也。

捕蝗捕蝗谁家子,天热日长饥欲死。兴元兵久伤阴阳久:一作革,和气蛊蠹化为蝗。始至两河及三辅,荐食如蚕飞似雨。雨飞蚕食千里间,不见青苗空赤土。河南长吏言忧农,课人昼夜捕蝗虫。是时粟斗钱三百,蝗虫之价与粟同。捕蝗捕蝗竟何利,徒使饥民重劳费。一蝗虽死百蝗来,岂将人力竞天灾。我闻古之良吏有善政,以政驱蝗蝗出境。又闻贞观之初道欲昌,文皇仰天吞一蝗。一人有庆兆民赖,是岁虽蝗不为害贞观二年,太宗吞蝗虫,事具《贞观实录》。

昆明春

贞元中始涨之。

思王泽之广被也。

昆明春,昆明春,春池岸古春流新。影浸南山青滉瀁,波沉西日红沦。往年因旱灵池竭,龟尾曳涂鱼煦沫。诏开八水注恩波,千介万鳞同日活。今来净渌水照天,游鱼莲田田。洲香杜若抽心短,沙暖鸳鸯铺翅眠。动植飞沉性皆遂,皇泽如春无不被。渔者仍丰网罟资,贫人又获菰蒲利。诏以昆明近帝城,官家不得收其征。菰蒲无租鱼无税,近水之人感君惠。感君惠,独何人,吾闻率土皆王民,远民何疏近何亲。愿推此惠及天下,无远无近同欣欣同:一作皆。吴兴山中罢榷茗,鄱阳坑里休税银。天涯地角无禁利,熙熙同似昆明春。

城盐州

贞元壬申岁,特诏城之。

美圣谟而诮边将也。

城盐州,城盐州,城在五原原上头。蕃东节度钵阐布,忽见新城当要路。金鸟飞传赞普闻,建牙传箭集群臣。君臣赭面有忧色,皆言勿谓唐无人。自筑盐州十余载,左衽毡裘不犯塞。昼牧牛羊夜捉生,长去新城百里外。诸边急警劳戍人,唯此一道无烟尘。灵夏潜安谁复辩,秦原暗通何处见。鄜州驿路好马来,长安药肆黄芪贱。城盐州,盐州未城天子忧。德宗按图自定计,非关将略与庙谋。吾闻高宗中宗世,北虏猖狂最难制。韩公创筑受降城,三城鼎峙屯汉兵。东西亘绝数千里,耳冷不闻胡马声。如今边将非无策,心笑韩公筑城壁。相看养寇为身谋,各握强兵固恩泽。愿分今日边将恩,褒赠韩公封子孙。谁能将此盐州曲,翻作歌词闻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