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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架英国空军的威灵顿型运输机把马斯基林和诺斯送到了马耳他。
飞机轻轻着陆后,飞行员熟练地避开泥土跑道上的弹坑,飞机颠簸着滑行。机场上到处都是三人一组的铲土人员,正忙着用石头和泥土填平炸得极深的坑洞。运输机滑行到一株被炸断的大树残干旁停下,一群地勤人员立刻上前拉开伪装网,不等螺旋桨停转便将飞机整个罩住。两辆卡车和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停在飞机旁,士兵们迅速卸下机舱中的珍贵物资。马斯基林和诺斯快步奔过空地,坐上吉普车。“没时间浪费了,”吉普车驾驶员、一名开朗的爱尔兰下士愉快地说,“我们得快点离开,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要来拜访。”
他们驱车经过瓦莱塔市区。对已在埃及的几个干净整齐的小城市生活过数月的马斯基林和诺斯来说,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敌人强大的空中力量在这座城市展露无遗,把整个市区变成了布满砖块、碎玻璃和石堆的废墟。成排的建筑物倾倒,宛如鸡蛋被大锤敲烂。市民聚居地全变成了一堆堆瓦砾,如同马斯基林赶赴战场前的伦敦。
北非的西沙漠是个相当适合战争的地方,那里没有建筑物会被破坏,也没有平民会受伤。一望无际的矮树丛和沙地上只有交战双方的武器装备。尽管士兵会阵亡,武器会被摧毁,但那是他们的宿命。然而在马耳他,受到最大伤害的却是无辜的平民。
城市上空永远灰蒙蒙的,处处都有微弱的烟雾自烧焦的房舍中窜出,空气中弥漫着余烬的气味。
孩童在满是碎石的街上嬉戏,成人则在瓦砾堆中捡寻自家或商店残余的物品,偶尔会拖出几件鲜艳的衣服或未受损的家具。爱尔兰驾驶员客串起导游,指点他们看已变成一座大采石场的皇家歌剧院、奇迹般毫发未伤的腓尼基神庙遗迹,以及各式各样在柔软的石灰石地质中挖出来的坑道和防空洞。
岛上的英国空军也已完全地下化,把指挥部设置在极深的地底。他们热情欢迎马斯基林和诺斯,准备了热茶和煎饼。简单介绍情况后,指挥部替他们安排了一趟全岛之旅,并指派飞行员罗伯特·西蒙全程陪伴。
西蒙年轻而大胆,是皇家空军大力扩编的战斗飞行员之一。若在和平时期,他可能只是个大学刚毕业或才开始做生意的年轻人,而不是一位飞在高空中的机枪射手。“大场面我是错过了,”当他们搭车经过一条饱受炸弹蹂躏的街道时,西蒙若无其事地说,指的是英伦空战,“但我来这里后也已击落四架敌机,还有一架斯图卡疑似击落,我们都看到它打转了,但那是晚上,没办法。”
马斯基林仔细观察这个喋喋不休的年轻人。他身材瘦小,标准的飞行员体格,晒成棕褐色的脸上仍有青春期的皮肤问题,嘴边如桃子绒毛般的汗毛也刚要开始转成胡须,言行举止相当开朗。
西蒙滔滔不绝地说着,话题毫无限制地跳跃着。“在荷兰,”他突然讲起一个老笑话,“荷兰人在路上遇到纳粹时,会高喊:‘伦勃朗万岁!伦勃朗万岁!’德国佬好奇地问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回答:‘我们也有伟大的画家!’”
马斯基林看见附近的机场上停有几架飞机,每架都盖着帆布和伪装网,或藏在以油漆画成农场房舍外观的木板下。
“必须让一些飞机在外面待命,”年轻的飞行员主动说,“这样当德国佬来时,我们才能快速起飞。”
其他战斗机全小心地藏匿了起来。为保存战力,这些飞机被藏在谷仓或山洞中,藏在成堆的马铃薯、洋葱、番茄或假造的瓦砾中。有些甚至藏在草地上,用杂草盖住。“这样做是很脏,但极有效果。”西蒙解释。
“我们的飞机有多少?”诺斯问。
“可服役的战机约在七十到一百架之间,主要是飓风式,也有一些喷火式和一批海军的剑鱼。这个月应该还有一批喷火式会抵达,不过这种承诺我们早听腻了。”
“那德国人呢?”马斯基林接着问。
西蒙笑了起来。“他们可有一大群啊。容克、亨克尔,斯图卡的数量比斯大林的人还多。梅塞施米特-109和梅塞施米特-110,甚至可能还有一些我们尚未搞清楚的先进轰炸机。”
他们在岛上四处参观时,空袭警报突然响起,敌人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又来轰炸岛上的“大港湾”。尽管他们离大港湾还有几英里远,相当安全,但马斯基林和诺斯都能从隆隆的轰炸机引擎声中分辨出一阵刺耳骇人的尖啸声。“那是斯图卡俯冲式轰炸机,”西蒙在噪音中高吼,“他们在引擎上装了汽笛,制造出尖啸声好吓唬地上的人。”
诺斯看着这批轰炸机飞过前方的山棱线。“的确很有效果。”他回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