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7/13页)

我等着,直到他脸上的苦楚渐渐消失,然后我问道:“她还在阿富汗吗?”

我清楚地记得,当时还特别让自己留心这细节——在纳兹鲁拉回答之前,他探出头去看了看东方和西方的星星,然后平静地说:“我确信,她还在阿富汗。是的,她在阿富汗。”

我还想再问得深入一些,但是那时候我看了看西方,纳兹鲁拉探头出去寻找他妻子的方向,有一颗星星似乎比其他的更加明亮,为我指引着方向。“很好。”他说,停下了吉普车,等着其他人赶上来,然后指着星星说道,“大城。”

我又看了看星星,除了纳兹鲁拉之外,没有人知道那其实是灯光,而不是星光。“那是‘大城’的灯光。”纳兹鲁拉说,“我们在这里宿营。”

“既然已经这么接近了,我们为什么不干脆走完这段路?”

“还有六十英里。”纳兹鲁拉回答。

“不可能。”我反对道,但是努尔支持他朋友的说法。

“如果你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你是不会相信的。那灯光肯定远在六十英里开外的地方。”

“是的。”纳兹鲁拉向我们保证说,“咱们把睡袋拿出来吧。”

我想找个较低的地方,多少可以防范一下越来越大的风沙,但是纳兹鲁拉把我们领到一座小丘的最高处,我们准备睡觉的时候,他解释道:“今晚我们看到沙漠里有两个人死于日晒和高温。有一个人死于炎热,就有一百个人因为洪水而丧命。”

在白色的月光中,史迪格里茨和我对看了一眼,纳兹鲁拉继续说:“每隔三四年,在这沙漠里就会有一个地方下雨。你肯定从未见过这种雨。场面恐怖,地动山摇。水墙有三十英尺高,任何挡路的东西都会被摧毁。它能把整个沙丘连根拔起,把低洼处的任何东西碾成粉末。”

我们心生敬畏,又看了看那些沟渠,他总结道:“也许这个地区有五百年没下雨了。但是从这里再往南一点——事实上,是正南方——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了印度之后行军经过这里。他们在沙漠里安营扎寨,不出四分钟,就有一堵水墙席卷而来,三分之二的士兵遇难。这是个凶险的国家,米勒。不要在水沟里睡觉。”

黎明时分,我们起身继续西行,当我看到这最后六十英里的土地时,我明白了为什么纳兹鲁拉那么急匆匆地离开比斯特堡。因为我们不可能在夜间穿越这样的地方,而如果想要在正午穿越沙漠腹地,这里的高温则会令我们难以忍受。在这最后的六十英里沙漠里,沙子基本上都消失不见了,我们不得不在一堆堆页岩中勉强找路,而页岩又将热力反射在我们身上。湿度降低至接近于零的水平,我们穿过这片灼热的页岩地时,一股强风把我们几乎吹成肉干。努尔・木哈姆德提醒我,“小心,别撞到鼻子。鼻腔的黏液已经收缩成了针状物,会刺到皮肤。会出现严重感染。”我小心地摸了摸鼻子,他说得没错。渴极了的空气已经把所有的水分都抽干了,我的鼻子里排满了针状物。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如果不停下来喝点水就会昏倒,但是纳兹鲁拉特意落在后面,告诉我们:“我们有充足的水,还有很多罐果汁,但是如果不能确定今天能到达‘大城’,就不能碰。”他一定是看出了我的失望,又说道,“你能忍得住,米勒。”

于是我们继续上路,热得口干舌燥。在美国我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一股如此强劲的热量,好像要夺走你体内所有的水分。我能感到水分从皮肤蒸发出去,思绪则不断地回到吉普车里死去的士兵身上:这该死的风就在他们坐着的时候把他们吸干了。

慢慢地,我开始运用纳兹鲁拉所说的克制力,找到适应的方法。我不再像我以为的那么口渴,离我所惧怕的死亡也没那么近了。我正在参加一次危险的任务,穿过这片险恶的土地,稍一放松就会死去,但是,有很多方法可以让我幸存下来,纳兹鲁拉现在正教给我们其中一个。“我们最好戴上头巾。”他提议。我们照办后,他拿出一罐河水,不是为了喝,而是从里面直接往头巾上倒了一些,让水珠滴到我们的脖子上。然后我们继续前进。

头巾用了约八码布料,里面可以存上很多水,并将它慢慢释放出来,与此同时我们头部的温度也会随之降低,我想到:这个方法可以赶走热力。但是十二分钟之内,来了一阵如狼似虎的大风,把所有的水分都从布料上吸走了。于是我们停下来,又倒了更多的河水,凉快了一阵子,但是十或十二分钟后,头巾又干了。

最后我们开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上,在两旁的岩石中间蜿蜒而下,开了约一英里,接下来我们来到一片较低的平原,面前出现了树木和生命的迹象,还有一座村庄,上方是一座古老的城市,还有一大片水域。我们欢呼起来,按响喇叭,因为我们终于成功穿越了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