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8/11页)
“什么消息?”德国人问道,他正在照顾一位年迈的乌兹别克老太太。
“祖菲卡被选为营地的酋长了。”
“这意味着什么?”艾伦问道。
“你看见那个塔吉克窃贼的下场了……被砍去了右手。这意味着权力。”
她的脸色开始发白。
史迪格里茨首先明白了这次选举将意味着什么。他慢慢地将他的结论拼接在一起:“祖菲卡已经为这件事情策划了好几个月……他肯定是猜到会有一场选举……他肯定是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医生,驼队的人就会重视他……艾伦会让人们觉得有趣……米勒能给他提供金钱。见鬼!他利用了我们每一个人。”
艾伦提出了反驳。“你说的也太巧合了。”
史迪格里茨继续说道:“所以,只要他需要我们为他选举……”他看着我,我点头同意他的分析。
“我要离开营地,”我补充道,“马上就走。”
“不!”艾伦喊着,“米勒,你绝对不能散布恐慌情绪。我们不能逃走。奥托和我都相信我在巴米扬的山洞里对你说的话。如果这件事情要如此收场,那么这比我预期的任何一种情形都要好。”
她亲吻了史迪格里茨,这对爱人又表达了他们照原计划行事的决心。我本该被艾伦的高尚感情所感染,但是却没法为之感动;因为几周以来,只要她一做出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演说,我就会想起我在巴米扬的道路上得出的结论:我要尊重艾伦的真诚,但是我不信服她的逻辑。现在,因为某些微妙的、我说不清楚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随便贬低蜜拉,或者是因为她有意伤害了纳兹鲁拉和祖菲卡——我不禁开始质疑她的逻辑,也开始质疑她的真诚了。
后来的几天里,祖菲卡对待我就像对待女婿一样。我相信他并不知道我是被使馆派来监视卡比尔的,但是他可是给我的任务帮了大忙。他说:“在营地里我们听到了很多传言,说今年应该是俄国人允许游牧民族越过奥克苏斯河的最后一年了,这也是我想要当酋长的原因之一。如果明年吉尔吉斯的沙克尔不能回来的话……”
就这样,他将最后的策略向我和盘托出。他怀疑沙克尔可能会从酋长的位子上退下来,这样一来,即使仍然还能有两位酋长,他祖菲卡也能当上首席酋长。我问为什么俄国人说要封锁边境,他回答说:“一旦印度变成自由国家,也会关闭边境的。到了那一天科契人就只能待在家里了。”
“到那时你们怎么办?”我问道。
“所以拉查把我们的钱都存在杰赫勒姆,”他亮出了底牌,“我们把能攒下来的钱都攒下来,过不了几年,我们就买地。”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好像对儿子那样对我说:“在喀布尔和莫西布・汗见面的时候,我跟他讨论过这件事。新的灌溉水坝修好之后,沙漠的边缘会增加很多可以耕作的土地。”
“你申请了一些地——要定居下来?”
“作为过冬基地,”他回答道,“我们再也不去印度了。当然,春天我们会把货物运到卡比尔,但是我们只去几个人。其余的人都待在家里照看田地。”
“其他人知道这些吗?”
“他们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笑了起来,“但是拉查和我已经快决定了。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彼时彼刻,我们仿佛能看得见时间的流逝,我想起了艾伦和我之间关于这个问题的那场争论。“还记得我们被村民们当成绑架者的那天早晨吗?”我问道,“艾伦争辩说阿富汗人必须回到驼队时代,而我则坚持认为驼队时代必须前进到村落时代?”我停了下来。我赢得了争论,但是却感到无比空虚。“天,”我喊道,“在你身边穿过这些沉闷的村庄是多么刺激!你的村庄会更好些吗?”
“如果你体会过自由的滋味,”祖菲卡说道,“就会有可能。”
“你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停下来?”我问道。
“因为古老的自由精神正在悄悄从我们身上溜走。他们派军队来,在边境盘查我们……收税的。下一步他们就要搜查我们的帐篷了。卡比尔……我们在这里相聚,还能有多少年呢?”
我看着大片向四周绵延开去的帐篷群,我曾经在里面度过了如此美好的时光,我说道:“你我都被世间遗忘后,它们还会在这里。”
“不,”他纠正我,“这些黑色的帐篷注定要消失。”
“艾伦知道你这样想吗?”
“她可能已经猜到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说下去,相反他像个商人一样笑了起来,说道,“艾伦这样的人对于游牧民族该如何生活,应该如何思考,总是有着一成不变的想法。我们并不是那样,如果我们令大家失望,那么我感到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