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9/11页)
“可是你却如此努力地想成为酋长。如果黑色的帐篷注定要消失的话,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帐篷会消失,但是贸易还会继续下去。”
“那么,你想成为商人吗?就像哈扎拉老人那样的重要人物?”
“十年之内,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帐篷就会所剩无几。只剩下少数几个像我、哈扎拉和沙克尔这样的人……我们带着骆驼,带着几个仆人运送货物。我们交易两倍的货物量——可能会有五倍之多。很清楚,米莱尔,这个营地里有五分之四的部分是多余的。那些女人和儿童什么也干不了。”
“其他人赞同这个说法吗?”
“圆顶大帐篷里的所有人都赞同……尤其是那些俄国人。”然后他出人意料地引用了史迪格里茨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驼队将会继续进发。向遥远的地平线走去。”
营地解散的时刻已经来临,原来这在传统上是由一场阿富汗式的马球比赛作为标志的。一天清晨很早的时候,祖菲卡叫马福隆来找我,骆驼手马福隆问道:“你喜欢玩马球吗?”
我说:“告诉祖菲卡,我对马球一无所知。”但是蜜拉拍着手嚷道:“告诉祖菲卡他会参加的。”当我穿上马鞍鞋的时候,她检查了我的鞋带,提醒我说:“最好每根带子都绑上两遍。这个比赛非常野蛮。”
我找到祖菲卡,我们骑马来到两河交汇处东面的一片场地,孩子们早已在这里等待,他们兴奋地交谈着,营地里的女人则为艾伦和蜜拉留出了一块地方。场地里挤满了马夫,他们都围在哈扎拉老人的身边,老人正在试图设定一些简单的规则。他在马上七扭八歪地坐着,因为他的左臂下夹着一头挣扎扭动着的白色的山羊。老人勉力给我们指出了两道门线,之间距离约有两百码。然后他喊道:“沙克尔,叫你的人把护臂发下去。”大个子吉尔吉斯人遵命。
沙克尔递给我一条白色的护臂,说道:“好好战斗。”
这场战斗是在奥克苏斯河南岸与北岸之间展开的,沙克尔率领着乌兹别克人、塔吉克人、哈萨克人和吉尔吉斯人,而祖菲卡的骑手则来自阿富汗、印度、中国和波斯。双方各有约四十人,但没有人特意确保两支队伍势均力敌——原因十分明显,我后来才发现。
祖菲卡的白队一字排开,守卫着东边的门线,俄国人则相反。在中心位置,哈扎拉老人抓住山羊的后腿将其高高举起,同时有一个乌兹别克人手起刀落,砍掉了山羊的头颅。随着一声野蛮的喊叫,裁判员将山羊的尸体高高抛向空中,离开了场地,后来就再也没进来干预过。在那头喷着鲜血的山羊还没落地之前,一个塔吉克骑手冲过来抓住了这只牲口,将其举在头顶,向着我们的门线疯狂地冲过来。他只跑了几码就被我方骑手从三面进行夹击,他们一把将他拽过来摔倒在地,拳打脚踢一番之后,我方的一名土库曼人打马跳过去,身体腾空跃起,几乎从马背上飞了起来,他抓住了那头山羊,从那个遍体鳞伤、口吐鲜血的塔吉克人手里一把夺了过去。
我们的土库曼人不顾一切地冲向俄国人的门线,但是一队喊叫着的乌兹别克人和吉尔吉斯人向他直撞过来,不仅抢走了山羊,也撞翻了他的马匹,于是他被弹飞了起来,飞过岩石赛场。没人停下来查看他是否受了伤,过了一会儿,他重新上马,又加入了比赛。与此同时,我们有一个阿富汗人与一名抓住了山羊的乌兹别克人正打得难解难分,阿富汗人结结实实地扑在了对手身上,把对方直接从马蹬里拽了出来,但是山羊还没有落地,吉尔吉斯人沙克尔加速冲了过来,抓住一条羊腿,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向我方的防线直冲过来,如入无人之境。马球比赛结束了,因为没有哪个白队成员能抓得住他。
到了这当口,阿富汗马球比赛的本质特征清晰地显示了出来。当胜利的俄国队看到他们的队长快要得分的时候,突然觉得比赛假如就此结束未免太过遗憾,于是他们有个自己人,一个狂暴的乌兹别克人,开始打马紧追过来,就在那位秃头的酋长马上就要突破我方防线时,这个乌兹别克队员从后面包抄过来,照着他的后脖子就是一记老拳,他抢回山羊,重新扔到赛场上。两队人都鼓起掌来,比赛继续进行下去。就这样,任何一名队员马上要得分的时候,他自己的队友都会上来给他一记重击,拳打脚踢一番之后,欲将其拉下马背而后快。一名骑手总是要对付四十个敌人,还要加上三十九名自己的队友,有时候后者下手更为狠毒。
我们就这样殊死搏斗了将近六十分钟,而我毫无建树——有一半的对方选手嘴角都挂着血痕——我策马经过我们驼队的孩子们身边时,听到他们喊着:“去打!”我看了看艾伦,她似乎颇为震惊于这项运动的残酷,但是小个子的蜜拉却显得很狂躁。“我给你买那匹马是干什么用的?”她吼道,“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