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儒生、文吏与“四科”(第7/17页)

诏书,故事三公辟召,以四科取士。一曰德行高妙,志节清白;二曰学通行修,经中博士;三曰明晓法令,足以决疑,能按章覆问;四曰刚毅多略,遭事不惑,才任三辅剧县令。

又《白孔六帖事类集》卷十二“举荐”:

彼汉章悬四科而取士。汉三公辟召以四科取士,一曰德行妙,二曰通经学,三曰饶法令,四曰刚毅多略也。

这两条材料皆径以“四科”为三“四科”,是东汉“四科”仅限于公辟召标准,而不称“丞相”辟士三公辟召,其性质并无变化之明证。崔寔为东汉之人,其言更为可信。因此也不能简单地说,东汉“四科”已扩大为郎吏以外的所有官员的考察选拔标准了,因为上述史料并不能证明其说。

“四科”的标准确实影响到了察举,甚至影响到了朝廷其他官吏的任用。我在以上的考辨只是说明,仅仅从上述材料之中还不能导出如上结论;但在另一种引申或发挥的意义上说,“四科”确实可以看成是察举甚至整个王朝选官标准的很好概括。

据《汉旧仪》,西汉秀才以“三科”取人:

刺史举民有茂材,移名丞相,丞相考召,取明经一科,明律令一科,能治剧一科,各一人。诏选谏大夫、议郎、博士、诸侯王傅、仆射、郎中令,取明经;选廷尉正、监、平案章,取明律令;选能治剧长安三辅令,取治剧。

这是西汉后期的制度。很明显,“秀才三科”较之丞相“辟召四科”,只少了“德行高妙”一科,其余基本相同。就是说,当时之秀才察举标准,乃是取丞相“辟召四科”其中三项而来的。我们看到,直接把“四科”看成是察举标准,并不符合史料原意;但“四科”的标准,确实影响到了察举。

孝廉一科,名目上以孝子廉吏二科取人。东汉顺帝之时左雄改革孝廉察举,定制“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后来黄琼以为这两科“于取士之义,犹有所遗,乃奏增孝悌及能从政者为四科,事竟施行”(事见《后汉书·左周黄列传》)。这样,孝廉在制度上遂又明确地以诸生、文吏、孝悌及能从政者这“四科”取士了。不难看出,黄琼之所以奏增二科,乃是受了“辟召四科”之启示而来的。由之而形成的“孝廉四科”,与“辟召四科”名异实同,“诸生”即“经中博士”,“文吏”即“明晓法令”,“孝悌”即“德行高妙”,“能从政者”即“刚毅多略,遭事不惑”。由之可见,“四科”标准又影响到了孝廉科的察举。

严格地说,“孝廉四科”与“辟召四科”,在制度上仍非一事。《白孔六帖事类集》卷十二,于叙“汉三公辟召以四科取士”之后,又别列“后汉四科”一项,言“黄琼以左雄孝廉之选,专用儒学文吏,犹有所遗,又增孝悌及能从政为四科”,说明编者对两种“四科”的区别是清楚的。又《资治通鉴》魏纪明帝景初元年胡三省注杜恕“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句曰:“即汉左雄所上,黄琼所增者也。”他也明确与孝廉相关的,乃是左、黄之“四科”。又《玉海》卷一一四“选举”条,于“汉举孝廉·四科”中列“黄琼四科”,于“汉辟士四科”中列辟召“四科”,并特别注明:此四科“非前四科比”。

但是,“秀才三科”和“孝廉四科”,毕竟是在“辟召四科”影响之下而产生的,实际内容亦与之略同。这当然不是偶然的。“四科”最初虽专为丞相辟召属吏而定,但这种分类取人的标准,事实上与整个选官体制的状况却颇相吻合。王朝的各类文官,大多可以分别纳入“四科”之中;而且许多察举科目,如至孝、明经、明法、治剧等,还直接就与“四科”的名目一致。不仅丞相府属,而且许多朝官该用哪科人才,也往往有具体规定。例如,谏议大夫、议郎、博士、王傅、诸王仆射、郎中令等,例用明经科;御史、廷尉正、监、平、市长丞、符玺郎等,例用明法科(6);三辅令、贼曹、决曹等,例用治剧科。地方行政机构的组织形式与公府相近,《续汉书·百官志》“郡守”条:“诸曹略如公府曹。”所以其僚属的辟召,实际上也合于“四科”。例如,郡文学多用明经科。《汉书·盖宽饶传》:“明经为郡文学”;《诸葛丰传》:“以明经为郡文学”。决曹、狱吏则用明法科。《汉书·尹翁归传》:“为狱小吏,晓习文法”;《后汉书·黄昌传》:“晓习文法,仕郡为决曹”。功曹之类上佐,当然要选用有政略之能者。《后汉书·冯勤传》:“初为太守铫期功曹,有高能称。”正因为“四科”对汉代选官的分类取人标准是一个很好的概括,它最终影响了秀才和孝廉的察举,就是非常自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