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儒生、文吏与“四科”(第9/17页)

初,汉本用旧儒高德,备切问近对。然贵游子弟及倖臣荣其官,至襁褓受宠位……张辟强年十五,霍去病年十八,并为侍中。

又《后汉书·朱穆传》:

汉家旧典,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尚书事;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皆用姓族。

注“姓族”曰:“士人有族望者。”又《北堂书抄》卷五十八:

胡伯始云:给事中常侍从左右,无员,位次侍中、中常侍。或名儒,或国亲。

又同书卷六十六引班彪笺云:

窃见国家故事,选公卿、列侯子孙卫太子家,为中庶子。

可见,侍中、中常侍、黄门侍郎、给事中、太子中庶子等,是汉代官僚贵族子弟入仕的重要特权途径。

以左思称引的金、张二族为例,金氏自金日 以下,自武帝至平帝,一族七世为内侍。《汉书·金日 传》赞曰:“七世内侍,何其盛也!”张氏一族自武帝时张汤以吏能为三公,其后张安世以父任为郎,张千秋、张延寿、张彭祖皆为侍中、中郎将,张霸为散骑、中郎将,张勃为散骑、谏大夫,张放为侍中、中郎将,张纯为侍中,东汉初为大司空。《汉书·张延寿传》:“安世子孙相继,自宣、元以来为侍中、中常侍、诸曹、散骑、列校尉者,凡十余人。功臣之世唯有金氏、张氏亲近宠贵,比于外戚”,“汉兴以来,侯者百数”。又《后汉书·张纯传》:“自昭帝封安世,至(张)吉,传国八世,经历篡乱,二百年间,未尝谴黜,封者莫与为比!”

但是,尽管帝国统治者必须给予官僚阶级相当特权,但官僚子弟入仕特权的过分发展,既可能导致官僚的贵族化,从而威胁了专制皇权的权威,同时也将因理性行政的破坏,而损害了官僚帝国存身的基础。尽管汉高祖有“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爰及苗裔”的白马盟誓,但功臣之胤却多“子孙骄逸,忘其先祖之艰难,多陷法禁,殒命亡国,或亡子孙”。自充分体现了择优原则的察举制建立之后,普通士人依才能知识进入政府担负行政的途径,便充分地制度化了。高官权门子孙徒依父祖势位为官、居职,难以确保官僚机器的吏员之素质能力。他们不得不向由察举征辟而来的明经明法之士,让出一席之地。西汉时察举制日趋兴盛;至东汉,秀才、孝廉等科目便成了士人入仕之正途,名公巨卿多出之。布衣平民,有了跻身统治上层之机会。固然权贵子弟也可以由察举入仕,但除了吏治选官陷入腐败之时,他们之得举,一般就也要依据察举之标准,具备相应知识才行,而不能徒倚“姓族”、“国亲”。

在这种情况之下,为权贵子弟专设的仕途,地位便有下降之势。在东汉,中常侍、黄门等后改用宦者;而根据任子之制以诏除为郎者,即所谓“诏除郎”,地位逐渐降至孝廉郎中之下。这是一个重要的变化。

许多官职,被特别地规定为三署孝廉郎的迁转之阶,同在三署的诏除郎,却不在其选。据《续汉书·百官志》注引《决录注》:

故事,尚书郎以令史久缺补之,世祖始改用孝廉为郎。

又《续汉书·百官志》注引《汉官名秩》记陵园丞:

皆选孝廉郎年少薄伐者。迁补:府长史、都官令、侯、司马。

又注引《汉官》记羽林左监:

孝廉郎作。

又《后汉书·和帝纪》注引《十三州志》记谒者:

员七十人,皆选孝廉年未五十,晓解傧赞者。岁尽,拜县令、长,及都官府丞、长史。

又《太平御览》卷二二九引《汉官仪》记太官丞:

四人,郡孝廉年五十,清修聪明者,光禄上名,乃召拜,皆秩四百石,三岁为令。

是尚书郎、陵园丞、羽林左监、谒者、太官丞等,皆以孝廉郎担任为经制,诏除郎无缘涉足。

进而,孝廉郎出补外官时,其待遇也较诏除郎为优。再举证如下。《后汉书·章帝纪》建初元年五月:

初举孝廉郎中宽博有谋任典城者,以补长、相。

是诏除郎不在其选。又同书《和帝纪》永元元年:

初令郎官诏除者,得占丞、尉,以比秩为真。

这是对诏除郎的一次优待,但孝廉郎外任可补长、相,而诏除郎只能占为丞、尉,且只能“以比秩为真”,是仍低一等。又《和帝纪》永元七年四月诏:

元首不明,化流无良,政失于民,谪见于天。深惟庶事,五教在宽,是以旧典因孝廉之举以求其人。有司详选郎官宽博有谋、才任典城者三十人。

由“旧典因孝廉之举以求其人”句可知,这次选拔郎官,亦仅限于孝廉郎。此诏下后,“既而悉以所选郎补长、相”。看来,选孝廉郎补长、相,本为王朝“旧典”。又同《纪》元兴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