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17/18页)
李孝忠的旧部吕园登等人组织了几千人的部队,出没于中条山一带,目前他来河北,一来是拉一支队伍回去,二来就要打探金人的虚实,顺道前来拜访马扩。李孝忠也是金人物色注意的对象,金人把他与王彦并称,唯恐他带队并入王彦一军,壮大了八字军的声势。
“王子才不能容岳鹏举,岂能容俺李孝忠?”李孝忠笑笑道,“更兼人各有志,王子才活跃于河上,俺有志于西北,这还是当年小种经略相公告诫于俺的,遗言就在耳际,不想他忠骸已埋异乡。俺与王子才互成掎角,便成声势,何必定要归并于他,才能集事。金人也太小觑俺了。”
看来李孝忠在河北一带还有几个月的勾留,马扩劝他改个名字,以策安全。李孝忠瞥眼看见壁上挂着一幅《醉仙舞影图》,画中的李太白,醉眼酕醄,在月影中婆娑起舞,极为传神。两下里一凑就凑成李彦仙这个假名。后来李彦仙的名字彪炳史册,谁都没有想到它是王子才和李太白的化合物。
两河豪杰纷至沓来,大家都到这里来联络感情,交换情报,小小的载福酒家无形中成为义军的地下据点。马扩还要扩大它的活动范围,后来宋朝官军方面也经常派人来,互商作战之计,同时还采集金方军事布置的情报。
保州城的州将就带着赵大嫂、亸娘熟悉的王都监来真定秘密访问马扩三四次。他们谈妥的军事方案,马扩立刻派人去通知山寨,彼此的行动配合得十分协调。
宋朝的一个宗室赵不试从俘囚道中逃亡,被相州人推为城主,抗击金军。他久知马扩的名望,特派亲信前来问计。
在与宋朝官军配合作战这一点上,马扩起了山寨诸首领起不到的桥梁作用。马扩花了不少口舌,终于说服赵邦杰与宋朝的东京留守宗泽的儿子宗颖约期秘密到载福酒家来见面。宗颖带来父亲的意见,高度评价五马山寨义军的活动,尤其欣赏他们树起信王赵榛这面旗帜,以增加号召力。信王赵榛响亮的名字已逐渐成为两河抗金义军的中心。许多无所归属的队伍都愿接受其号令,这一点,赵邦杰自己也看到了。赵邦杰向宗泽提出的一些要求,如给予名义、广加官爵、拨给弓弩等,宗颖也无不满足他。这次会见以后,五马山寨义军的活动就多次腾播于宗泽要求北伐的奏章上,南宋朝野都知道河北有这样一支实力强大的义军。
所有这些秘密活动都是在金人的眼睛鼻子下面进行的,马扩与保州守将、与中山守臣陈遘的侄子见面,特别是赵邦杰与宗颖的见面,事前都经过缜密的策划,事后也不露出一点风声,瞒过了杓哥都统直到陶成这些人的耳目。但如果说金人疏脱,一时还没有防到这一招,随着马扩的名声在江湖上洋溢,将来难免有一天会露出马脚,那天李臣的行动差一点就出大毛病,这样就涉及马扩在真定的安危了。
事实上赵邦杰已经多次派人来催促马扩上山,这一行动已不容再拖延下去。
摔去伪装,还马扩以本来面目,让他挺起胸膛来,做个俯仰无愧的好男儿,亸娘记起了父亲在他们结婚前夕谆谆告诫她的话。而经过最近以来不断的思想斗争,亸娘最后决定宁可抛弃自己的私情,一定要促使马扩上山,时机终于成熟了。
现在是进入具体研究出城方案的阶段。
强行出城不太可能,他们甚至考虑过赵邦杰率军来攻,马扩组织力量,里应外合,袭破真定城的大胆方案。但真定军区乃金军在河北的重要据点,城内驻扎的精锐步骑不下五万人,力量悬殊过甚。马扩等要斩关而出,或像上次一样混出城关也不可能,目前四城门的守兵都有二三百人以上,更兼那个不露面的猛安近在咫尺,提刑总领陶成活像牛身上的虻虫,紧紧叮住不放,拂他不去,避他不掉,这里若有行动,那里驻军早已知道,马扩等都不敢冒这个危险。最后还是刘七爹出了个“馊”主意。
刘七爹刚从外县贩了山核桃、毛栗回真定,那天晚上还是鲜虾活跳地摆酒请客,陶成也是座上之宾。半夜以后,马家忽然忙乱起来,进进出出的人不断,微明以后,隐隐听到有妇人的哭声。陶成不放心,急来打听,马扩亲自接待了他,马扩一副哭丧的脸,说刘姑爹昨晚饮酒过多,半夜心痛起来,急诊无效,天亮前就殁了。
刘七爹在真定的熟人极多,人缘最好,他的死讯传出,估计今天必有多人前来吊唁,不可草率从事。马扩一本正经地与陶成商量,请他主持丧礼,首先陪巩元忠、杜林二人出去购备棺木、敛衣,租赁丧家的排场,再到酒店去安排一下,贴出“家有要事,停业两天”的告示,最后给真定几家头面人物送讣告。这一切都办得十分妥当,晌午以前,陶成赶回马家时,刘七爹的遗体已择了巳时大殓,棺木已经钉上,灵堂也布置得十分得体。素彩扎成的球儿高悬厅堂,两溜椅子上都铺了素色的椅披,灵台上香烛高烧,灵牌赫然,素帷后面,两条长条凳上搁一口触目惊心的黑漆棺材。马家近属一律白衣白冠,腰上系一根素绦,单等陶成回来,就举哀开吊,仪式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