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第9/17页)

为增加胜算,经人提议,王陵基又把邓汉祥请来,让这位以善于筹谋著称的人物给支支招。

邓汉祥并非励进会成员,原先也曾欢迎张群入川,但这时亦觉得“中央”做事,确实太过薄情寡义:你们是不是以为,死个人就像开自来水管一样简单?自然无痛,除了不能开开心心出去玩,其他都很舒服?

人一走,茶就凉,问题是现在人还没入土呢。都不知道是哪个货给老蒋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这该需要多大勇气来面对他那可怜的智慧?

邓汉祥不仅站到地方一边,而且提出,光是成都这里闹腾还不够,应该联络邓锡侯、刘文辉一起行动,给蒋介石制造更大的压力,因为邓锡侯亦有留川部队,刘文辉一兵未动,要是能与刘湘的留川部队联合起来,团结一致,坚持到底,“中央”很难对付。

邓汉祥断言,在前方战事紧张的情况下,蒋介石绝对无法分兵来攻四川,非收回成命不可。

会上众人都非常赞同,以为此计甚妙。

说干就干,在川军师长许绍宗的领衔下,留守四川的六个师长、五个独立旅旅长,再次联名致蒋,请以贺国光、邓锡侯、刘文辉、王缵绪四人分掌全川军民两政,看那样子,似乎压根没收到或不知道张群要主川的事,实际上就是公开对张群表示不欢迎。

蒋介石和幕僚们措手不及,备感棘手。就在焦头烂额之际,又一个将令他们头疼不已的姑奶奶驾到:刘湘的夫人周氏。

与一些喜欢找一大堆漂亮老婆、时髦姨太太的川军将领不同,刘湘志在天下,真的跟后主一样,在个人生活上十分检点,可以说比普通人还普通。

他的夫人周氏是个农村妇女,出生于打草鞋为生的贫苦农家,没有文化知识,后来跟着刘湘才认了些字,刘湘也给他改了名,叫刘周书,补上了一个“书”字。

在迎刘湘回川的问题上,钟体乾等人曾经有过一个方案,即由刘湘唯一的女参议官秦德君陪同,以眷属要求的名义,让刘周书亲自到汉口把刘湘给接回来。

已经打点好行程,可是刘周书却因为与小叔子,也就是刘湘的弟弟闹纠纷而推迟了行期。

在别人看来,这纠纷实在不算纠纷,竟然是为了谷子、麦子,究竟你多分一点还是我多分一点,争到了不可开交。

刘湘身为川中的第一把手,平时迎来送往,家用开支不小,他本人又很自律,不肯从公家账上轻取一文,因此常常弄到入不敷出,刘湘不当家不过问,女主人就为难了。

刘周书私下里曾去找邓汉祥,请他予以补助,邓汉祥回答一切费用都有预算开支,实在无能为力,不过如确有急需,可由刘湘本人批示,他会立即拨付。

知夫莫若妻,刘周书知道刘湘的脾气,只得作罢,日常生活中就只能不停地抠,以致于跟小叔子也要斤斤计较。

现在刘湘死了,众人不敢再耽搁,急忙催促刘周书尽快去汉口。临行前,没人敢告诉刘周书关于刘湘的噩耗。

飞机降临汉口,在机场上迎接刘周书的人,全都佩戴一朵小白花。刘周书多在乡下务农,很少跟刘湘经历大场面,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戴白花是什么意思,直到随接待者步入刘湘的治丧处,才渐渐发觉情形不妙。

从门口到礼堂,不是花圈就是挽联,还有棺材。小白花不懂,花圈挽联棺材什么意思,还能不懂吗。再进屋内,只见床上的铺盖卷,不见丈夫,刘周书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连忙问旁人:“甫公呢?”

有人怯生生地指了指礼堂中央停放的棺材:“在那儿。”

不祥的预感终于得到证实,可怜的女人立即泪如泉涌。她哽咽着问陪同前来的秦德君:“你知道么?是不是真的?”

秦德君点头:“知道,是死了。”

刘周书一边擦眼泪一边埋怨:“你为什么不先给我说呢?”

秦德君解释道:“我怎么说得出来呢,说出来我怕你跳飞机呀!”

刘周书流泪不止,沉默了好一阵,她对秦德君说:“甫公没有妹妹,你就来做甫公的妹妹吧,从现在起,你要和我一起披麻戴孝!”

刘周书叫来刘湘的副官,让副官量尺寸,给她和秦德君做孝衣。

一切交代清楚,刘周书才向刘湘的棺材走去。相隔一丈远,她就猛扑过去,然后号啕痛哭。这是刘湘家乡大邑的风俗,叫做“碰棺”,只有到这时才允许遗孀大放悲声。

其时,武汉雨雪纷飞,室外茫茫一片,真是天愁地惨人哀。

“碰棺”之后,刘周书要求启棺告别。一打开棺材,就见刘湘遗体的鼻孔和口角,都留有血痕。尽管医院医生及刘湘身边的医药顾问都解释说,依照刘湘的病情和死亡症状,这是正常现象,但刘周书立刻起了疑心,坚持认为丈夫死得蹊跷,定是被暗害致死,任何解释都听不进去,并开始大闹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