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第18/19页)

1960年11月,沈醉被予以特赦,王泽浚没能于那一批获赦,同月,王缵绪病死在成都监狱。

1964年,邓锡侯在成都病逝,加上1950年去世的潘文华,当初的新老“铁三角”只剩下了刘文辉和邓汉祥。

1965年,战犯中军衔与资历最高的王陵基获得特赦,并且是那一批特赦中的第一名。经过多年改造,老王学乖了很多。据说民国时,有人问王陵基的岁数,他总是说:“和蒋委员长同庚。”解放后别人再问他高寿,他即刻改口:“和朱总司令同岁。”其实王陵基的岁数比“蒋委员长”、“朱总司令”都要大得多。

1966年,文革开始。王陵基和原国民党中将方靖、孔庆桂等人被红卫兵集中在一间房间里进行盘问。

王陵基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不太搞得清楚外面的风向,他往椅子上一坐,还大模大样地说:“你们这些娃儿要干啥子嘛。”

红卫兵小将们岂容得如此怠慢,于是啪地上去就是一皮带,然后大喝一声:“老实点!”

见王陵基一副老年痴呆的样子,料想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红卫兵就把矛头指向了方靖等人,他们问方靖:“你们杀过人没有?”

方靖老实回答:“杀过——不过是在战场上杀的。”

问:“杀了几个?”

方靖说:“没数过,那时一声令下,万炮齐发,炸死多少日本鬼子,真的没数过。”

红卫兵听后大怒:“胡说!你们国民党根本不抗日!”

方靖耐心地对他们说:“你们知道北京有条赵登禹路吗?他是国民党第二十九军的师长,抗战阵亡,还有一条张自忠路,他是国民党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抗战阵亡。你们知道八百壮士吗?他们都是国民党的部队,团长叫谢晋元。”

红卫兵都愣住了:“哎呀,还有这样的事?”

方靖扳着指头告诉他们:“我们国民党在抗日战争中,阵亡上将8名,中将41名,少将65名,校尉级军官1万7千余名,士兵2百余万,怎么能说没有抗战呢?”

红卫兵们面面相觑,对这些数字他们闻所未闻,于是就让方靖等人坐下,讲一讲他们所根本不了解的故事,而且个个听得津津有味。以后的几天,其他红卫兵小将听到后,也参加进来,要求这些“抗战的国民党”讲抗战故事。

因为抗战,王陵基、方靖等人免于被斗,自己也感到十分庆幸。

红卫兵之后是造反派,不过造反派并没有整这些“落水狗”的热情,也不想听抗战故事,他们的兴趣在“外调”和夺权上。由于造反派太多,方靖等人应接不暇,外调的人还得“排队等候”才行。

王陵基的病情越来越重,但那时政协也被造反派给夺了权,无人过问。去问造反派头头,造反派头头哪肯管这事,就推说:“你们自己照顾吧——不行就送医院。”

于是王陵基就由方靖、孔庆桂等人轮班护理。偏偏王陵基患了痴呆症后还不知道领情,每次吃完饭都把手一伸:“拿帕子来!”这是解放前四川人上饭馆吃饭的派头,意思是让跑堂的拿擦脸毛巾。

孔庆桂气得要命:“他把我们当跑堂的了。我们有什么义务侍候他!”

方靖是个好好先生,连忙劝说:“算了,人家有病,我们就原谅一下吧。”

1967年3月,王陵基在北京因病去世。

1974年1月,王泽浚病逝于战犯管理所,但实际上他只要再在管理所待上一年,因文革而中断的特赦就又得以延续。在1975年的最后一次特赦中,所有战犯被全部予以释放……1975年,列名于彭县起义通电中的田颂尧在成都去世。

所有起义将领中,刘文辉的日子比较不好过,特别是在揭批“恶霸地主”刘文彩后,他的处境更加困难。

刘文彩这个负面典型树的很是时候,当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进入到饿死人的阶段,刘文彩和他的“收租院”一下子全国知名,但其实刘文彩早在四川解放前就死了,就算他曾经是只老虎,也是只死老虎。明眼人都能看出,批刘文彩,实际上是在批刘文辉,以削弱他在四川的影响力。

之后刘文辉被调去北京任林业部部长,总算远离了风波中心,不过文革期间又因此被红卫兵抄家,还被用皮带抽打。

晚年的刘文辉似乎看穿了他大半生都没能看穿的东西,对子侄们说:“搞政治没意思”。1976年6月,他在北京逝世。

当年有川军五行:“金龙”刘文辉、“孽龙”刘湘、“水龙”邓锡侯、“闷龙”田颂尧、“滚龙”杨森。五行之中,杨森排在最后,所以这幕戏将从他这里收场。

杨森到台湾后,也没什么实权,不过他可以发挥他的特长,并因此担任了台湾体育协会理事长。他此后的“事业”基本与体育挂钩,个人震动宝岛的第一件大事,是七十岁学会了独立驾驶飞机,还能在空中翻筋斗云,做各种惊人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