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知行合一的真谛:东乡平八郎如何判断波罗的海舰队航向(第6/11页)
好吧,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个问题,现在我们假设心事重重的东乡平八郎已经站在了海图前,他代表“A”,心事重重的罗长官也站在了海图前,他代表“B”,情况就是这样了:
A方推断:B方不会顾虑我,他会走对他最有利的日本以西的对马海峡,因此我需要把联合舰队沿西海岸设伏。
这个推断看起来是很“合理”的,那么接下来还有第二种可能。
A方继续推断:正因为走日本以西的对马海峡对B方最有利,所以B方一定会判断出我会判断出这一点,为了避开我方,他会故意不走日本以西而走日本以东,因此我需要把联合舰队沿东海岸设伏。
怎么样,这个推断是不是看起来也很“合理”?不急,从推断的过程来说,接下来还有再下一种可能。
A方再继续推断:因为我的上述推断都是很容易被B方反推出来的,为了破坏我方的判断,他又会回到日本以西走对马海峡,因此我舰队又需要沿西海岸设伏——这个结果看起来和第一种推断是一样的,但推断的过程是完全不一样的,最后造成的指挥官的决心和具体部署都是不一样的,因为它涉及到指挥官的自我意识中是否已经“考虑周全”的问题,因此这种推断不仅也是“合理”的,更是必需的。
好吧,那么还有下一种推断,那就是“再再继续推断”“再再再继续推断”(希望大家没晕)……一直到无限循环、推断到满头白发为止。
东乡平八郎面临的难题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了:战场上,当没有条件判断敌人时,必须判断敌人!这是一个几乎无法破解的难题,一个自古以来战场上最高级别的难题,一个曾经困扰无数名将和英雄,一个在战略和方向性上的难题。
事实上在东乡平八郎面临这个难题的同时,罗长官也在面临同样的难题,“B”方也在推断“A”方,他也必须进行同样的推断和选择,这看上去是双方统帅最高智慧和指挥艺术的较量,而造成这个局面的根本原因却是一件最平常的事情——大家都是人,大家都有一颗心,谁都不傻。你知道的敌人也知道,或者即使敌人真的“不知道”,你却不知道你自己该不该去相信他的“不知道”,还有对手是不是在使诈,以及你是否要相信他有没有使诈。总之,你需要战胜敌人,更需要战胜自己,当技术成为了新的信仰而解决这个难题的技术手段又不存在时,种种无限的可能性,都已经超出了统帅智力的极限。
因为它是最大的难题,需要最高智力,所以不需要智力,只需要一颗心,以及相关的学问——心学。
在以往的故事中,我们讲述了太多的战略、战术、兵法、兵力、计谋甚至包括武器知识,然而有一样东西是我们始终没有讲述的,那就是这一切学问的根本之学——哲学。千百年以来,世界上总有一群人,他们喜爱哲学,认真学习、刻苦钻研、终生探寻,努力掌握万事万物规律,能参透天地却永不能参透个人之命运,这伙人,就称为哲学家,而在东方世界的哲学体系中,有一个杰出的代表人物,他就是来自中国明代的王阳明,他正是心学的创始人。
令人惊奇的是,东乡平八郎正是心学的信仰者,他也将运用神奇的心学知识,来最终破解这个难题。
东乡平八郎的心学之路
日本嘉永元年(1848年),在萨摩藩(又名鹿儿岛藩)的东乡武士家,一位孩子出生了,幼名仲五郎,根据从中华帝国沿袭来的传统习俗,日本孩子在元服(即成人礼)时,要起本名(元服名),也就是正式的名字。仲五郎的本名为“实良”,而作为武士之子,在元服之际一般还会得到一个“通称”,也就是大部分武士之间互相用于称呼彼此的名号。东乡实良的“通称”是平八郎,而日本历史上有些武士的“通称”会比本名更加为后人所熟知,东乡平八郎就是其中一位。
家乡鹿儿岛是日本的南大门,在日本得到冲绳之前,千百年来,鹿儿岛都是日本海上直线距离与中华帝国大陆最近的一个地方,来自中华帝国的先进思想和技术总是最先抵达这里,然后再向日本本土传播,就连唐朝的鉴真和尚也是在这里登陆的。这里气候宜人,人杰地灵,明治维新三杰中的二杰——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都来自鹿儿岛,东乡平八郎就在西乡隆盛的弟弟开设的私塾里读书,练武习文。东乡平八郎的攻读十分刻苦,武士之家的孩子,不刻苦是不行的由于西乡隆盛本人是王阳明的崇拜者,私塾教授王阳明心学,东乡平八郎就在这里从小接受了心学的学习和训练。
幼年的东乡平八郎性格十分机灵活泼,在刻苦读书之余,他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去海边。他喜欢玩水,擅长用小刀劈鱼,有一天他用小刀劈杀了不少鱼,大人们也惊叹不已,纷纷夸奖他,东乡平八郎带着这串鱼得意扬扬地回到家里,想换来老妈的表扬,没想到挨了劈头一顿骂:“你把这种小事拿来自卖自夸,从小就养成卑贱的品质!即使有大人夸奖你,你应该感到那不是夸奖,是在嘲笑你,你要感到羞愧才对,我们家并不显赫,你只能靠你自己,去做一个胸怀宽广、志向远大的男人,武士只有破大敌才能引以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