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虎斗(第8/10页)
一天夜里,黄干的弟弟从外面回家。刚刚走近房门口,就听见里面妻子在喊叫,还有男人讲话的声音。他随手捡起一块砖头,躲在门外喊一声:“谁在里面?滚出来!”
略过片刻,门儿动了一下,随着一支手枪突然冒出头来,枪口对住弟弟的眼睛:“莫动!动一动就打死你!”弟弟定睛一看,原是自己的东家黄清心。他心里一凉,不由自主地把手一松,砖头沉重地落在地上。等他定一定神,重新拿起砖头,准备与仇人拼命时,黄清心早已逃出大门,溜进了黄家的深宅大院。这时,父亲却突然出现在面前。月光下,他闪烁着泪水,颤抖着嘴唇,厉声地斥责着儿子:“回去!”
弟弟回到了屋里,夫妻俩抱头大哭起来。这一切,早惊动了黄干一家。虽然,大家都在咬牙切齿,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一场风波,就这样悄悄地从黄干家溜去,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它只不过轻轻地打开了一个悲剧的序幕。紧接着事情发生的第二天,黄干的弟弟去山里砍柴,一去没有回来。直到夜晚时分,黄干同哥哥打着火把进山去找,才在黑虎岩内发现一具被刀、枪、石头击得血肉模糊的尸首。
同一天夜里,黄干家中闯进了一群扮着花脸的匪徒,手持枪刀、绳索,把弟媳妇推进了一顶小轿里抬走了。直到如今,还是生死不明,音讯杳然。
事情发生后,黄干的哥哥感到无脸见人,一头扎在床上,足足睡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言不语。等他起床外出,经过地主的鱼塘边时,却偏偏冤家路窄,碰上了黄清心。他怎么也忍不住压在心头的怒火,就指鸡骂狗地骂了一顿,出出这口憋了三天三夜的冤气,想不到那豺狼成性的黄清心,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拿下肩上的猎枪,对准黄干哥哥的后心,一枪打去,人便倒在了塘边。然后再过来用脚一踢,把尸首踢进了鱼塘。当场,黄清心硬说死者在他鱼塘里放毒才被他打死的,围着的人听了,个个敢怒而不敢言。
黄干再也忍受不住了,一口气跑到县城去告状。那时的司法科长林崇美,受了黄维心的委托,把黄干痛骂了一顿,并要以“诬告”的罪名把他扣押起来。黄干无奈,只好忍气吞声地转回家来。
一进家,只见桂英伏在父亲床上哭得死去活来。黄干走近一看,原来在他离家后,父亲气愤难忍上吊死了。黄干一时心胆俱裂,一头栽在父亲身上,半天没有透过气来……
仅仅是几天的工夫,黄干一个和睦亲密的家庭,全被破坏了;往日热热闹闹的场景霎时间成了泡影。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整个院落、房舍似乎成了一座阴森可怕的古庙,一进去就使人感到窒息。
黄干浸沉在痛苦的黑暗中,整天呆呆地坐在家里,不出大门一步。仇恨与年轻人的自尊心,像千斤巨石似的压制住他,使他抬不起头来。他失去了一个可爱的家庭,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哥哥,失去了弟弟和弟媳,今后的日子如何安排呀?这叫人怎么能活得下去呀?这样的血海深仇不报,还能有脸见人吗?一种痛苦、悲惨、走投无路的心情在残酷地噬咬着他……
正当黄干呆坐在家,愁苦终日的时候,黄四保却大摇大摆地走进门来,像狗一样地吠叫:“黄干,我们金海伯伯要我问你,田还种不种?”
黄干呆呆地望着黄四保,一言不发。在他看来,这早已是不成问题的问题了,人死完了,自己还不晓得哪一天也会突然死去的,还种什么田呢?他一时感到悲愤已极,呆呆地望着黄四保,不愿意也不知道应如何回答这个凶恶的敌人。
黄四保以为黄干失去了知觉,就走近他,大声地问:“你听见了吗?田,你还种不种?”他像逗疯子一样地把脸挨近黄干,口水喷得对方满脸都是。
黄干感到受了侮辱,忽地站了起来。黄四保给吓慌了,两腿往后一退,只听扑通一声,四脚朝天地坐到水缸里去了。他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越卡得紧,身子也就越向下沉,缸里的水,直往嘴巴里灌。他多么害怕黄干趁这一下子把他塞到水缸里去啊!于是大声地呼叫:“来人呀,快,快,把我拉上去!”
黄干飞快地在门角揪了一把锄头,正想趁机把这个坏蛋砍死在缸里。忽然,桂英一把拉住了他,小声地劝说道:“可不能这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往远处看呀。”黄干仔细地考虑了老婆的劝告,也就罢了。
桂英一边把黄四保拉了上来,一边说:“种地的事,你还问他?人都死光了,还种个啥!你对老秀才说一声,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