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11/14页)
马明金虚张声势攻击了一天一夜,蛟河县原有的大部分兵力,都抽调到讨伐队,马明金若真想夺取该城,攻其一点,完全可以突破进去,但那样容易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讨伐队,包围在里面。他的本意就是想吸引住敌人的主力,得知讨伐队向蛟河扑来,见战略目的已经达到,马明金与郑永清同时撤退,会合到一起,转向桦甸方向。
这天,队伍来到桦树林子,连日来,不分昼夜的行军、作战,人困马乏,后面的讨伐队基本被甩下了,马明金下令,在一个偏僻小屯子休息。
郑永清与马明金同住一个屋里,晚上,两人坐在火盆边,烤熟几个土豆,老乡给了点萝卜咸菜,一大碗老白干,你一口,我一口,轮流喝着,唠着,自打见面,忙着队伍,忙着打仗,很少有时间叙旧或说说心里话。
马明金见郑永清比相逢时瘦了,脸面也黑多了,关怀地问:
“咋样儿,能撑得住?”
郑永清放下酒碗,短短的时间,他学会了山里人做派,喝过酒,用手抹把嘴角,笑看着大舅哥,一时没明白大舅哥的话意。
马明金笑了:“我是说咱们在山里钻来钻去,风餐露宿,日子苦啊!”
郑永清:“说实在的,苦是苦,可这心里畅快啊!”
马明金:“你是说再也不用受日本人的窝囊气了,对吧?”
郑永清:“唉!哥呀,你是不知道在日本人手下做事啊,大气不敢喘不说,还说不上啥时候脑袋掉了,现在好了,跟日本人明刀明枪,真的战死了,那也不枉做了一回中国军人,哥,你记得吗,咱们刚从讲武堂毕业,就盼着能上战场,那时咱们还是年轻气盛,打来打去,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这回跟日本人干,这才叫真正的有了用武之地。”
马明金:“永清,你的话让我想起吉林市刚陷落时,你受熙洽指派,去乌拉街劝我归顺,我送你走时,心里就有个预感,我们早晚会走到一条路上来的。”
郑永清惭愧地:“哥,你别这么说,要不是我阿玛被日本人害死,我……我兴许还犹豫不决呢!”
马明金:“不,即便没有郑大叔的事儿,你也不会当一辈子亡国奴的,因为我知道你,骨子里有中国人的气概,军人的血性。”
“九一八”事变前,两人间,类似这样推心置腹的谈话,那是常有的,今天娓娓相谈起来,似乎更加亲切,更有意义。
郑永清把眼镜摘下来,擦两下,又戴上了:“哥,你让洪营长带大队迂回转入牡丹江,你说咱们随后跟进,其实你是在骗他,对吧?”
马明金:“此话怎讲?”
郑永清:“你别忘了我,我可是参谋出身,你原本就打算与洪营长来个南辕北辙,把讨伐队的兵力全部吸引过来,这样才能保全大队。”
马明金点头:“是啊,敌强我弱,只能走这步险棋,所以,当初我想让你与洪大新一起撤走,可你……”
郑永清:“哥,且不说我的杀父之仇,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如同兄弟,刚刚见面,你让我走,我能走吗?我早已打定主意,今后咱们生在一块,死也死在一起,还有,我听洪营长说了,你的伤腿,在这儿冰雪里,肿得不像样儿子,我留下来,一是帮你带带队伍,二是照顾下你……”
马明金心中好个感动,但坚强的性格,使得他不轻易表现出来,当然了,以他与郑永清的情谊,更不需说什么客套话的。
两人又说起今后的打算。
马明金:“原本想随占海撤入关内,汇同东北军主力再打回来,看来这个愿望难以实现了,那么只有坚持下去,军人不能守土,活着也是个耻辱,倘若有一天,为驱逐日寇,战死沙场,也不枉做一回中国军人。”
郑永清也深有感慨地:“哥,你说得在理,咱们要是为了升官发财,大不必可进讲武堂扛枪,以咱们的富庶家业和财产,吃喝玩乐几辈子都够用,可是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有意义吗?”
窗外,透进微微的光泽,天快亮了,两人没有丝毫的疲倦,谈兴越发的浓烈。
队伍在小山屯休整数日,外围侦察员报告,大批讨伐队正在逼近,尽管他们还没有找到准确的目标,但他们采取拉大网,梳理式的战术向前推进。
马明金率队立即转移,行进到帽儿山附近,与桦甸县城出来的讨伐队,在一个空旷的地带相遇,双方刚交上火,便形成交织状态。
郑永清靠前指挥,依托一个小山坡,让几个士兵用步枪,交替射击,造成火力薄弱的假象,讨伐队上当了,在机枪的掩护下,成扇面狂叫着,向坡上冲来,意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得胜利,待敌人距离不到三十米远时,郑永清一声大吼,众多人从雪窝里探出身,数十颗手榴弹一齐扔出去,轻重机枪一齐开火,顿时,坡下血肉横飞,雪尘飞舞,浓烟还未消去,敌人留下二十多具尸体,狼狈溃散下去。此时再看,刚刚还洁白雪地,被污血和翻起的黑土,染得脏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