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尼科波尔桥头堡的警报(第6/11页)

12月17日。对我们中的一些人来说,今天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由于我们不断以身涉险,而且都还活着,所以我们被授予二级铁十字勋章和铜质近战勋饰。弗里茨•哈曼、瓦利亚斯和我是我们这个年龄组里的几名获奖者。我不能否认,自己对此感到相当自豪,不是因为二级铁十字勋章,而是因为自己现在终于可以被归入“前线士兵”这一范畴中。授勋是个奇怪的事情。当然,首先获得勋章的是上级长官,其原因不言而喻:试想一下,如果一名士兵获得了一级铁十字勋章,而他的排长没有,我们如何继续下去呢?部队里原有的权威等级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我们这些当兵的,知道颁发勋章的这些门道。他们说“我为人人,人人为我”,这个“我”指的永远是长官和上级。等他们被满足后,勋章甚至可以分发给印第安人。举例来说,如果一名普通士兵获得一级铁十字勋章的提名,那他真是拼着性命换来的。因此,我们这些前线士兵,将获得勋章的机会让给上级的机率远远低于后方人员。军官获得勋章通常是基于他的部下们所做出的贡献,同在前线时,士兵们会设法保全军官们的性命。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对这种体系提出质疑,只要上级能够证明他的领导能力即可。不幸的是,我也曾遇到过一些表现极其糟糕,远配不上他们所获得的勋章的军官。

尽管在几个月后我将获得等级更高的勋章,但我不会给予军事勋章过高的评价。这些勋章的获得,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运气,许多英勇的士兵从未得到过任何勋章,另外还有那些阵亡的战友,他们做出的贡献被低估了。在雷特斯乔夫的近战日里,以及后来战争行将结束时,我认识许多英勇的士兵,他们有好几次可以当之无愧地获得更高等级的勋章,但他们从未得到过,因为他们的上级在战斗中阵亡了,要么就是因为指挥官频繁更换,没人能证明他们的英勇无畏。还有一个可能是,他们的上级也许没想过对部下提出褒奖,从而为自己谋取荣誉。这就是士兵的命:最终的结果总是以上级的意见为准,除非,由于幸运的机缘巧合,他的英勇表现极为突出,以至于引起了更高层的注意。几个月后,这种事发生在我的一个朋友身上:他的英勇为他赢得了一枚骑士铁十字勋章。我获知这件事时已经是1944年春季,当时我们正进行着一场最为可怕的后撤,在深深的泥泞和沼泽中苦苦挣扎,这是我这一生从未经历过的。我们一路撤往布格河,再从那里被调往罗马尼亚。这场后撤持续了几个月,在此期间,许多战友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不过要感谢上帝的是,还有些人是因为负伤而暂时与我们分别。

今天,获得了自己的第一枚勋章后,我稍稍喝了点酒—我已经有一段时间对它们敬而远之了。在这样的气氛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结果,我们折腾到很晚才睡。

12月18日。夜里再次下雪了。我们用干净的雪擦拭身子,随后又打起雪仗来。清晨的阳光下,白雪闪烁着光芒,仿佛是钻石的碎粒洒在了上面。所有的一切异常安静,唯一的声响来自前线,偶尔会出现爆炸声和枪声—这只是司空见惯的骚扰性射击。昨天,村里放电影,连里的部分人员去看了,今天则轮到我们。

看完电影返回住处时,屋内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气。卡佳和玛特卡给了我们一个惊喜,一锅热腾腾的甜菜汤—这是一种俄国式火锅,里面摆着泡菜、夹馅番茄,当然还有好多罐头牛肉,味道一级棒。这锅汤令人惊喜而又愉快。

保罗•亚当不停地在卡佳身旁绕来绕去,他们在一起欢笑着。我并不嫉妒他。我走到他们身旁时,卡佳正给他看几张家人的照片,这些“照片”其实是画像。

“上面是谁?”我问道,卡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保罗的俄语学得非常棒,他告诉我,画像上的是卡佳的两个哥哥,他们也已投身这场战争。其中的一个画了这些画像,估计他是个出色的画家。

突然,卡佳抽泣起来,她诅咒着这场战争,然后,她举起一双粗糙的手叫道:“Woina kaput!”,接着,她又重复了一遍:“Woina kaput!”这句话的意思是“这场战争必须结束”。可怜的卡佳!我们也想让战争尽快结束,可谁知道它会不会呢。

12月19日。今天有些不同,再也没有平静可言了。我刚一醒来,一阵隆隆的炮声便开始了。炮击持续着,声音越来越响。俄国人的大规模进攻终于到来了。我们那些据守在主防线战壕中的士兵能击退敌人吗?看来没有!敌人突破了我军的防线,随即,我们这里响起了战斗警报。就在我们坐上汽车准备出发时,卡佳跑来跟我们道别。她的眼中满是泪水,难道她感觉到了什么吗?这场战斗将是我们所经历的最为激烈的一次,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我们事先并不知道这些,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