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尼科波尔桥头堡的警报(第8/11页)
在我眼前,一个金属亮点闪烁着,我感觉到自己的右脸颊被划破了。我用右手提着机枪,正要站起身时,一名苏军士兵挺着刺刀朝我扎来。就在这一瞬间,他被一串子弹射倒了。弗里茨•科申斯基端着冲锋枪站在战壕的边缘,就在他要跳入战壕朝我赶来时,他弯下腰倒在了地上。我一把抓住他的伪装服,另一个人帮着我把他拉进了战壕。他呻吟着,面部痛苦地扭曲着。在旁边帮忙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医护兵,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这位医护兵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我们俩紧盯着科申斯基白色伪装服上的斑斑血迹。
医护兵想把他稍稍翻转过来,但科申斯基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呻吟着:“别碰我,疼死我了!”
医护兵点了点头。“腹部中弹,”他说道。
弗里茨试图让自己站起来:“我能感觉到子弹射进我腹部了。”
我想给他些鼓励,于是低声嘟囔了几句我们会把他缝合起来之类的话。然后,我握着他的手说道:“坚持住,弗里茨!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你会没事的。”
他点点头,试图朝我挤出一丝微笑。
事实是,弗里茨•科申斯基救了我的命。下一次救我的将是别人,而我也会救其他人。这就是前线的行事方式。每个人都会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时也会拯救自己的战友。没人会对此大谈特谈,这是自然不过的事。
我们的进攻继续着—敌人的战壕尚未被全部占领。我跟在其他人身后,很快便追上了保罗•亚当,他是进攻队伍中落在最后的一个。他转过身,一脸焦急地说道:“天哪!你像只猪那样在流血!哪儿负伤了?”
我这才意识到,面颊上的血流到了脖子处。可是,我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随即,瓦尔德马•克雷克尔挤过狭窄的战壕,用绷带擦了擦我的脸。
“你很走运,这只不过是表皮伤,”瓦尔德马说着,往我的伤口上抹了点药膏。
我告诉他,他的好朋友弗里茨腹部中弹,瓦尔德马吃了一惊,他说道:“腹部受伤非常糟糕。我只希望弗里茨在中弹前不要吃得太饱。”
所有人都明白瓦尔德马的意思。尽管没有人命令我们在投入战斗前不要吃得太多,但老兵们会提醒我们,战斗前不要把肚子塞得太满。如果你腹部中弹,空空的肚腹比满满的肚子具有更大的生还机会。没人确切地知道这种说法是否属实,可它听起来貌似有些道理。许多士兵,包括我,遵从了这一建议,但也有些人不在乎,只管放开肚子吃饱。更要命的是,他们刚一到达便把冰冷的口粮吃了个精光,哪怕即将要投入战斗也不例外。赶往进攻发起地的途中,有的人一边吃还一边说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以及“不能把这么好的东西留给伊万们享受”之类的话。我得出的印象是,许多人这么说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放松自己紧张的神经,这种紧张感是我们所有人在战斗前都会产生的。
我们都热切地希望弗里茨能平安脱险,然后,大家沿着狭窄的战壕向前冲去。战壕的某处堆放着许多苏军士兵的尸体,一具摞着一具,我们不得不艰难地从尸堆上爬过去。这些可怜的家伙,他们都很年轻,看上去和我们的年纪差不多。他们就是想要杀掉我们的敌人,可他们现在对我们不再有什么危害了,他们静静地躺在这里,就和我们身后,倒在白雪覆盖的战场上的那些战友一样。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是军装,另外,他们可能不会像我们阵亡的战友那样,在第聂伯罗夫卡的墓地上得到一个木制的十字架,但等我们将敌人驱离他们的集结区后,如果时间允许,我们的后方人员会把这些敌人的尸体集体埋葬或加以火化。
当天夜里,我们后撤了一小段距离,占据了一道新的防线。令我们高兴的是,这里到处都布满了既设阵地,甚至还包括坦克的隐蔽处。在冰冻的地面上挖掘出新的防御阵地会把人累死。可即便是现成的阵地,敲碎冰冻的土块以伪装新的机枪阵地,这一过程也把我们累得浑身是汗。
夜里,我们听见敌人返了回来,开始在我们的前方挖掘阵地。我们清楚地听见他们使用镐和其他工具打破地面的声响,只有当我们发射过去一两枚迫击炮弹时他们才会短暂地停息一下。由于俄国人挖掘战壕忙得不亦乐乎,这让我们避免了进一步的近战,也使我们的食物和弹药补给可以不受阻碍地送至前线。从司机那里我们获知了一些这次进攻中我们遭受损失的坏消息。除第2营营长阵亡外,我们还得知第1营营长,即我们的前任连长,也在这场战斗中负了伤,和他一同遭殃的还有营里的另两位军官和一名高级军医。另外,“老头”的左臂也中了弹,据称,我们连的指挥权已被移交给一位大伙都不认识的少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