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8/10页)

她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醒来,冰凉的空气带着霉味,但是比起外面的大气来说真是很干净。她的头仍然在疼,她的双膝刺痛,她的双眼在睁开时重如千钧。但是她在呼吸,而且觉得好多了。比什么好多了?比她以为自己将会面临的状况好多了。

“醒了?”

“活着。我不操心任何其他事。”

“头呢?”

“很痛,但我能呼吸。”

“饿吗?”

直到他问了她才想起来。“我能吃掉一个人。”

“我会置身事外的。”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找点东西吃。待在这里。”

“我和你一起去。”她坚持道,然后试图站起来。但是一阵疼痛从她的头窜下了她的脊柱,她改变了心意。“我还是待在家里烧火吧。”她说。他离开以后,黑暗铺天盖地压来,她又睡着了。

“到早晨了。”一个男人欢快地说。有一刻阿兰的思维很混乱,她开始以角色的身份说话:“已经到早晨了?我们只是刚刚才躺到床上,怎么就已经早晨了呢?”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但当她翻身侧躺时(加深乳沟,她的经理总是这么提醒她),她意识到自己穿着衣服,躺在一块坚硬的金属表面。更重要的是,她又僵硬又酸痛,而且还头痛。不过在她睡着时,最剧烈的痛苦已经消散了。霍普向她弯下腰来,拿着一袋拉加维和另一个袋子。这个袋子很冰冷,里面装满了——“什么?”

“牛奶。”

“他们还在制造这个?”

“我唯一能打开的地方是一个学校的午餐室。”

她点点头,他扶着她坐了起来。“很难相信我竟然这么努力,”她说,“甚至都不是在录制真人秀。”

霍普大笑起来,她将嘴凑向牛奶袋的奶嘴喝了一点牛奶,此时他正往周围张望。在她吃拉加维时,他走开了,直到她吃完,重新躺下去,看着上方的黑暗时,他都还没有回来。

当然了,他的脚步声被灰尘掩盖了,但是在他回来之前,她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你觉得怎么样?”他温柔地问。

“我觉得我他妈想离开这。”她说。

“这将是我们下一个工作项目,”霍普说,“我非常擅长在没有信用卡的情况下在首星谋生,但是你会饿得要死,而且和你竞争的还有其他许多人。”

“小偷?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小偷……”

“在你的社区?不太多。小偷只能掠夺穷人,阿兰。富人们有‘妈咪宝贝’们保护。小偷们必须在最邪恶的街区的墙缝里活下去。我小时候就学了这门手艺,而我怀疑你学它的速度会不够快,你头几次卖艺时就会被抓住。”

阿兰虚弱地笑了笑,“我先前没想到我以后是不是无法诚实地活着,我的确曾经必须不诚实地活着。”

“还有另一个选择,”霍普说,“你可以钓男人。”

“钓什么?”

“卖淫。”

“哦老天,我想,那甚至不是真人秀?”

“它的酬劳非常高,可我对做一个皮条客没有什么兴趣。”

阿兰大笑起来:“在数十亿只眼睛前表演这样的真人秀,它是一门艺术。在一个没有观众的脏兮兮的小房间里做这事,它就是个肮脏的职业。”

“我会注意保持房间干净的,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安慰。”

阿兰摇着头,“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的话。可是霍普,这是工作中我最恨的一部分。你知道吗?在四百年里,我唯一一次做爱是和法尔。他甚至更喜欢小男孩。”

“好吧,你瞧,那我们只有另外两个选择了。一个是把我们自己交出去。”

“让我们指望法庭的仁慈。”

“它并没有非常仁慈的名声,尤其是当某位显贵有特权做出有罪判决的时候。另一个选择,阿兰,听起来也没有好多少。那就是殖民星。”

“你在开玩笑?”

“它很有趣吗?”

他们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霍普从阿兰的牛奶袋里慢慢滴出最后一点牛奶,用它团起了几个小灰尘团。

“你不能带钱进入殖民星,对吗?”阿兰问。

“你也不能注射森卡,这才是更重要的。”霍普说。

“但是,当事情变得让人厌烦时,你要怎么办?”

“保持清醒,继续厌烦,”霍普回答,“当然了,实际上你不会失去真正的寿命。森卡并不能延长你的寿命,它只是把寿命分散到了几个世纪里。”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那意味着从现在起只要再经过三个苏醒期,我就死了。”

“就是这个意思。”

他们又坐了更久的一会儿,然后阿兰慢慢站起身来。“我现在就觉得自己非常老了,”她试图挪动僵硬的肌肉,“舞蹈训练并不能让你轻松爬上几千米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