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幻觉(第17/17页)

“那节日,你去了么?”

“我是在一个热气球上通过望远镜观察的。我也没料到是这个结局。”

太平洋闪着巨大的光芒。我们一起朝东边看去。越过它,日本列岛就在那边。我们心里知道,世界对它的报复性惩罚,正在发生。

“好像是最后一刻出现了不对头的地方。他们为什么要用零式飞机来攻击呢?你不是说他们能够制造一切么?”

“这的确是一个不解之谜。日本人犯了一个错误。”

“是不是他们只是希望复原历史的一个片段?他们太念旧了。没有什么能够超越一九四一年的珍珠港事件。而且,这么做的话,日本人也没有违背宪法,因为他们没有重新武装。打仗的都是鬼魂。”

“你说住店的那些日本人也都是鬼魂?”

“是的。鱼崎便是那个坠机而死的日本驾驶员。”

“但仍有些地方不好解释。我觉得我们只处于这个游戏的某一段,看不清全景。”

“是呀,还有一些不清楚的总规则。”

“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再想想吧。”

“是莫名其妙。”

“最关键的莫过于,有谁在后面搞了名堂吧?把日本人也耍了。”

韩国人朝我打量了一眼。我避开他的目光。

“鱼崎还活着吗?”

虽然看见他自杀了,但韩国人既然都站在面前,我还是发出此问。其他的问题此时都不太好提。

“可以试着找找他。对了,在来美国本土的路上,我听人说,宇宙正在出现分岔,每个人都出现了许多版本。”韩国人好像记起了什么似的对我说。

“看来还得找到他。”

“鱼崎似乎清楚我们不太像这个世界上的人。”

韩国人忽然这么说,我吃了一惊,模糊地记起了什么。那是我这段时间里忘掉的东西。

“你让我想想。”

过去的事件是由未来的事件决定的。这是我突闪的灵感。

我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事先并没有谁向我交代,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像被洗了脑。另外,我一直以为我将做些什么,但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把这个久已萦藏于心的问题提了出来。

“观察者。这个世界是为观察者设立的,你的角色就是这个。当初我以为你是间谍,彻底错了。”

韩国人眨眨眼。他的记忆也正在恢复。这正是一个时机。我想趁他不注意接触一下他的身体,我认为我的手会像穿越虚空一样穿越他的肉体。我可以大胆证实他是一道幻影,但最后一刻我却不敢这么做。他的身份再一次不明晰了,他的存在便显得或有或无了。

韩国人及时地退后了一步。

“也许,你们中国人知道这事不成,所以你们在这场游戏中什么事也没做,只是作壁上观。恭喜恭喜,你们在未来是最强大的。一切都算计好了。”

我想到了我在夏大的朋友。他的真实身份或者“秘密身份”是什么?他与旅日建筑师有没有关系?

我有些窃喜地说:“我怎么一无所知呢?说实话,我现在还不太明白。你告诉我好吗?”

“你不需要把什么都打听得那么清楚。”韩国人生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伤感,一丝嫉妒。

他引用了中国古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来说明我们目下的处境。

“可是,现在是面对太平洋。”我无力地争辩。

他却指指海面:“还想跳下去吗?我记得你当初说过,来美国就是为寻找解脱的。”

我踮踮脚,朝桥下看去。一群海鸥拖着肮脏的羽毛掠过我们的头顶,在巨大得不可思议、泛着刺目白光的太平洋上空盘旋。海水像一座简洁、浩翰而活泼的坟场,掩埋着不同时空遗留的亿万具尸体。群鸟自上而下抛来一片整齐划一的凄厉鸣叫,久久萦回在我的心头。

蓝色的波涛下,幻觉般隐隐闪射过一道通红的光焰,火龙般向东方驰去。

当我纵身而下,离开“这个”不可思议的人类世界——我尚不能断定它是否是一处虚拟世界——回到深藏在海底的祖国并通过它步入未来时,我丧失的记忆才逐渐恢复,所有的问题刹那间都有了答案。原来如此简单。可是在当初它们是那样不合逻辑不可想像,真是好笑之至。

不过,这新一轮记忆的真实性亦有待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