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30 日(第9/13页)

他可以拜访乔治·弗兰克,他住在离威卡尼尼希客栈不远的地方。他考虑越久,就越喜欢这主意。他不必再等待福特的电话,而是可以冲破漩涡,看看会走向哪里。他翻开电话号码簿,寻找弗兰克的号码。

那位塔依哈维尔在家,他建议一块儿去河边散步。

“这么说你是来打听有关鲸鱼的情况的。”当他们在浓荫蔽日的参天大树下穿行了半个小时之后,弗兰克说道。

安纳瓦克点点头,告诉弗兰克他为什么来这里。那位酋长搓着下巴,身材矮小,满脸皱纹,一对友善的黑眼睛,头发和安纳瓦克的头发同样乌黑。他在风衣下穿着件 T 恤,上面印着:鲑鱼回家。

“你应该不至于要我跟你讲印第安人格言吧?”

“不,”安纳瓦克对这一回答很高兴,“这是约翰·福特的主意。”

“谁的?”弗兰克微笑道,“温哥华水族馆的编辑或馆长吗?”

“我们到处碰运气,只要你们的故事里能说明类似事故的内容就行。”

弗兰克指着他们散步的河流,水潺潺地流淌着,裹挟着树枝和枝叶。这条河起源于荒凉的高山地区,部分淤塞了,“那里有你的答案。”他说道。

“在河里吗?”

弗兰克笑笑,“Hishuk ish ts' awalk。”

“好吧,还是印第安人谚语呀。”

“就讲一个。我想,你知道它。”

“我不懂你们的语言。偶尔学会了几句,就是这样。”

弗兰克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那好吧,这几乎是所有印第安文化的核心思想。诺特卡人要求将它归还给他们,但我猜,其他地方的人们用不同的话讲着相同的意思:万宗归一。河流发生的事情,也发生在人类、动物、海洋身上。一个人的遭遇,也是所有人的遭遇。”

“没错,其他人叫它生态学。”

弗兰克弯下身体,将落水的一根树枝拉上岸,它被缠在河边的树根里。“你要我说什么给你听,利昂?我们知道的东西你全都知道。我乐意为你打听,给你几个人的电话。我们有许多歌曲和传说,但不知道哪一个对你们有用。我是说,在我们的所有传说里,你都可以找到你要的东西,但问题也就在这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样说吧,我们看待动物的眼光不同。诺特卡人从没有随便杀害过鲸鱼,鲸鱼给了我们生命,这都是有意识的行为,你理解吗?诺特卡人相信,整个自然界都有自我意识,一种彼此交流的庞大意识。”他走上一条泥泞的道路,安纳瓦克跟在后面。森林变开阔了,出现一块光秃秃的大空地,“你看看这个,一桩耻辱。森林被砍伐了,雨水、太阳和风使得土地荒芜,河流变成了排水沟。如果想知道是什么在折腾鲸鱼的话,就看看这个吧。Hishuk ish ts' awalk。”

“嗯。我告诉过你我是做什么的吗?”

“我知道,你在寻找意识。”

“寻找自我认同。”

“对,我记得。你在一个美丽的傍晚讲过这话,那是去年,我喝啤酒你喝水。你总是喝水,对吗?”

“我不喜欢酒。”

“从没喝过?”

“几乎没喝过。”

弗兰克停下脚步。“是啊,你是一位杰出的印第安人,利昂。你喝水不喝酒,你来找我,因为你以为我们拥有秘密。”他叹口气,“人们何时才能不再用怀疑的眼光互相看待呀?印第安人有过酗酒问题,有些人仍然有,但也有些人只是喜欢偶尔喝点小酒。如果今天一位白人看到印第安人手拿一杯啤酒,他马上就会说,多么可悲,多么可怕,我们教会了他们喝酒。我们一下子是可怜的引诱者,一下子又成了高级智慧的守护者—你到底是什么,利昂?你是基督教徒吗?”

安纳瓦克并不感到意外,他和乔治·弗兰克相处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这样的。和这位塔依哈维尔交谈似乎没有逻辑,像只松鼠似地从这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

“我不信教。”安纳瓦克说道。

“你知道吗,我曾经研究过圣经,全书都是高深智慧。你去问一位基督教徒,森林为什么起火,他会回答你,是上帝在火焰中现身。他会引用那些古老的传说,于是你会真正地发现一束燃烧的荆棘丛。你认为基督教徒会这样解释一场森林大火吗?”

“当然不会。”

“尽管如此,如果他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的话,燃烧的荆棘丛的故事对他还是很重要的。印第安人也相信自己的传说,但我们非常准确地知道,这些故事和现实会有多少落差。重要的不是某样东西是什么样子,重要的是它透露出什么样的想法。在我们的传说中你可能会找到一切,或许什么也找不到,凡事你都不能只是望文生义,但这一切又都别具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