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月 30 日(第10/13页)

“我知道,乔治。我只是觉得我们走进死胡同了,我们绞尽脑汁,想弄清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动物们发狂了!”

“你相信你们的科学找不出解答吗?”

“某种程度上是的。”

弗兰克摇摇头,“你们没有真正看懂。科学是一个伟大的东西,人类从中获利匪浅。问题在于视角,当你运用知识时,看到了什么呢?你看着的那些发生变化的鲸鱼,却没有真正认出它,为什么它成了我们的敌人?是什么使它变成这样的?你伤害它了吗?或者它的世界伤害了它?鲸鱼是生活在哪个世界里呢?你寻找对它产生直接伤害的原因,你找到了一大堆。这些毫无意义的屠杀、水被毒化、赏鲸旅游失控事件,是不是因为我们破坏了它们的食物来源,用噪音玷污了它们的世界,我们夺走了它们抚养子孙的地盘—下加利福尼亚不是正在兴建一座采盐场吗?”

安纳瓦克沉着脸点点头。1993 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下加利福尼亚的圣伊格纳西奥环礁湖宣布为世界自然遗产,它是最后一座原始的、未遭破坏的太平洋灰鲸的分娩栖地,也孕育了一大批其他的濒临灭绝的动植物种类。现在,日立公司不顾这一切,在那里建造一座采盐场,未来,每秒钟将从这座湖里抽出两万多公升海水,流入 116 平方海里的盐池,析出盐后的废水再流回海里。没有人知道,这对鲸鱼会有什么影响。无数科研人员、环保团体和诺贝尔奖得主组织纷纷抗议,它有可能成为一个悲剧的先例。

“你看,”弗兰克接着说道,“这就是你熟悉的鲸鱼世界,它们生活在其中,但是,这世界永远存在更多让鲸鱼感觉舒适或不舒适的各种环境,说不定问题根本不在鲸鱼,利昂,也许它们只是我们所看到的问题的一部分。”

温哥华,水族馆

当安纳瓦克听那位塔依哈维尔讲话时,约翰·福特正观看着两台屏幕。他必须同时监视两台屏幕,而且已经持续好几个小时了。一台放的是浦号机拍摄露西和其他灰鲸的录像带,另一台是一个雷达影像,一个由线条组成的坐标图,图上有十几盏绿灯,像是投影进去的似的。它显示的是鱼群,不停地更换位置。下水后,机器人很快比对了露西的尾鳍样本和它的特殊叫声,这样就能利用声呐找到露西与它的所在位置,并以点的形式出现在坐标图里。这样一来,哪怕是在一团漆黑中,也不会追丢露西。

第二台屏幕显示的是侦测设备传回的信息,它仍然插在鲸鱼的脂肪里:心脏频率、下潜深度、位置数据、温度、压力和光线。侦测设备和浦号机一起提供了露西二十四小时活动的完整的图像。一条疯狂鲸鱼二十四小时的生活。

监控实验室可供四人分析资料,福特和两位助手坐在昏暗的光线中,屏幕光照着他们的脸孔。第四个位置空着。一种无害的肠胃病毒使得小组只剩下三人,这让他们加起了夜班。

福特目光不离屏幕,手伸进一只硬纸盒,抓起一把冷薯条塞进嘴里。

其实露西看起来并不像发狂。

过去几小时以来,它做着海洋动物都会做的事情:它进食,陪伴它的是五六条成鲸和两条正在成长的幼鲸。每当露西在藻类垂帘之间潜入海底,穿过软沙沉积层,翻出虫子和端足目动物时,都会扬起大量淤泥。它侧过身来,用它细长的弓形头颅在沙地里铲出一条条沟壑。开始时他还陶醉地坐在屏幕前,虽然这根本不是他看到灰鲸进食的第一部片。但浦号机提供的是全新的图片,因为它就像是鲸群的一分子似地跟踪着鲸鱼。许多东西都很清晰,在海底跟踪抹香鲸,等于是进入最黑暗的深海。

但灰鲸喜欢浅水,因此福特连续几小时就只看到明亮和幽暗光线不停切换。露西在水面休息了几分钟,从鲸须间挤出淤泥,深吸空气又吐出,然后沉到水底。它来到离海岸很近的地方,大部分照片都是在不到 30 米深的地方拍到的。

福特看到那些锯齿形、条纹的身体匍匐着穿过沉积层,水变混浊了。机器人跟踪起那些动物来毫不费劲,因为它们实际上没有游到什么地方去。它们不停地变换方向,这里游几英里,那里游一小段,上升、下潜、进食、上升、下潜。福特习惯讲,温哥华岛是鲸鱼的高速公路休息站,它们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实际上这样正好。

上升、下潜、进食,终于变得无聊起来。

有一回,远方钻出几条虎鲸黑白交织的侧影,但很快又消失了。一般情况下,这种相遇都是很平和的,虽然虎鲸属于巨鲸中少数要严阵以待的敌人之一,它们连蓝鲸都不怕,通常都是多条一起进攻,特别残酷。它们吞食牺牲者的舌头和嘴唇,留下濒死的、残废的庞然大物,任它们慢慢沉向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