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杰克(第14/22页)

“可是,今晚一直是我首先下注,考虑到这可能对你不公,所以我决定最后一轮由你先下注。”亨利仍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人们迷惑了,这有什么不同吗?按照统计学上的各态历经原理,一个人在赌场连续100万次下注和100万个人同时下注没有任何区别。

杰克呆呆地望着他的对手,嘴角挤出一丝苦涩,或者说苍凉。此时,我分明看到了他曾经沉稳如山的身躯在微微颤抖。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恐惧吧。

“亨利少校。”杰克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晚上,由于一直是你首先下注,精彩的赌局才变得如此单调乏味,你一整晚都压双,我本来好多次计划着压双,却因为你提前下注不得不改变战术。因为我憎恶模仿对手。”

亨利的微笑凝固了:“没人规定不可以这么做!”

“好吧,那是你的自由。可是的确很丑陋。”杰克愤怒地把400块筹码全部推出,压在6个号码上!

压6个号码的赔率是5赔1,如果能压中,杰克的筹码将变成2400个。然而理论上,压中的概率只有15.79%。

当亨利踌躇地审视自己的筹码时,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要绅士地让对手先下注了。亨利要确保胜利,他必须再赢1600个以上的筹码。这已是最后一轮,压多少筹码已无关重要,重要的是压中的概率。无论是压一、二、三、四、五个号码,压中的概率均小于杰克的压六个。亨利自然不会这样做,他顶多只能把自己的筹码翻倍,也就是1600个,低于杰克的2400个。亨利还可以压赔率2:1的区间和直线,这也只能追平杰克的2400个。亨利固然也可以像杰克一样压六个数字,但压中概率仅15.79%的风险值得冒吗?自己已经有400个筹码优势了。杰克之所以敢冒风险是因他原本就处在显著的劣势之上。

亨利少校的动作变得迟疑不决,时不时摇头,又时不时地点点头。当他终于做出决定,猛得抬起头时,发现杰克正挂着不明含义的笑,挑衅地望着他。

亨利冷冷地笑着,朝天空扔出一个筹码。人群恍然,亨利已经放弃赢这一把,他就是赌杰克不能压中。毕竟15.79%的概率怎么也谈不上保险。

轮盘开始转动,象牙小球在轮盘里四处乱窜,发出一种嘶嘶的声音。海伦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微微颤抖。

小球路过了杰克压的7、3、32……它的滚动变得蹒跚,就在人们以为它将在杰克压的21上停止时,它又顽强得逾越了21。啊!人们惋惜的叹息还未落音,小球又缓缓爬向25所在红色区域,就好像有一股磁力在吸引着它。

娱乐室反常地保持着寂静,人们屏住呼吸,似乎生怕自己的鼻息会影响到小球的运动。人们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心理已悄悄站在杰克一边。

它站住了!小球定格在杰克压的25上。杰克赢了!娱乐室响起雷鸣般的欢呼。亨利·布雷斯少校面色青紫,眼睛里凛着寒光,俊朗的面孔因肌肉的抽搐而显得狰狞可怕。

杰克的目光从空椅子上飘过,笼罩在海伦的脸上,可是海伦的目光清冷有如甲板上的月光,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

十一

“你想烫死我吗?”海伦把一口茶喷在地上。

杰克略为诧异地皱皱眉,他可能觉得这话耳熟,仍像从前那样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主人。

海伦把茶杯狠狠掷在桌面上:“重倒!”

茶杯尖利的破碎声让菲佣大惊失色。

“如您所愿,小姐。”杰克例行公事地重新泡了一杯,他刚刚将茶水递过去,便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海伦尝都没尝一口,便厉声喝斥道:“你这叫茶吗?”

杰克也不禁恼了:“小姐,按照契约,我可是决斗的胜利者……”

“是又怎样?”海伦扬着下巴:“按照契约,你也是我的仆人。”

“对不起,我不干了。”

“可以。船仍停在马六甲,你想走可以马上滚下去!”

“那。”杰克意味深长地说,“我得带上我的战利品,一位愚蠢的小姐曾经许诺,谁在赌桌上获胜,谁将有权成为她的未婚夫……”

海伦冷冷地笑着:“收起你的仁慈和虚伪,你爱的不是我,而是皇家船长号。而我,才是这艘船的真正主人。作为一种交换,我将船的所有权授予你,而你,放弃决斗胜利的奖赏,很公平也很合你意,对吗?”

杰克陷入了沉默。牌桌上的他总是深藏不露,令对手感到不安,只有在海伦面前,他是无法伪装的,海伦的话像一柄匕首,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海伦说:“看来你同意了,很好,成交。杰克先生。”她背过身,紧闭双眼,强忍着眼泪,朝我这个方向走来。她的步子很缓慢,近乎凝滞,似在期待背后那个男人发出挽留的信号。是的,她等到了,用她的话说,那不过是一个中国人虚伪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