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杰克(第15/22页)
“海伦。”杰克说,“到澳门后再下船可以吗?我会履行剩下的半个月茶房契约……”
“很好。”海伦没有回头,深深的呼吸着,控制着声音里的哽咽,“不过,你手脚最好放麻利点!”
海伦离开了房间,她没有看到杰克黑眸里的晶亮。杰克久久立在自己孤独的影子里。我也离开了房间,并揿灭了灯,也许在黑暗中,他才会觉得温暖。
十二
在马六甲港荷兰人开的一家咖啡馆,我坐在杰克的对面。我也许是最接近理解他的人,但正由于这些理解,才让我放弃了安慰他的想法。
今晚沉默寡言的杰克的话多了许多,而且有些话很突兀。
“牧师,你是个博物学家,拥有超乎寻常的观察力,你比其他人更了解我,这并未让我不安,我信任你,先生。所以今晚,把你所有的疑问都掏出来吧,我不知道将来是否还有机会,在这样一个宁静友好的环境里,与一位老友叙旧。”
“好的。”他的坦诚令我感动,我甚至要掏出一个本子来记录。但他微笑着制止了,“放在脑海里,先生,永远不要留下痕迹。”
“好吧。”我开门见山地说,“我现在最迫不及待想了解的还是轮盘赌,老实说,亨利少校是不是你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
杰克点点头:“他是个狡猾的高手。如果你明白他前99转都掌握着先发优势,而最后一转他又掌握了后发优势你就能理解他的恐怖了。”
我似是而非地点点头,转而又摇头:“我注意到最后一转他后下注反而很被动,因为他压一到五个号码风险都大过你,压区间和直线顶多能追平你,而压单双又不能确保胜你……”
“可是他可以跟我一样,压六个数字,实际上主动权在他那边。”
“怎讲?”我困惑了。
“在我们中国古代有一个田忌赛马的故事。”
“我了解这个故事,更换不同等级赛马的出场次序,就能反败为胜。”
“没错,但那种战术只有在对方先出牌的情形下你才能随机应变,只有齐王先确定了自己赛马的出场次序,田忌才能准确应对。”
“那么亨利的后发优势表现在?”
“他领先我400个筹码,他完全可以采用模仿战略击败我。我一度以为他掌握了此点,所幸在我的暗示下,他又放弃了这个战略。”
我很困惑,因为在当时,我没有注意到任何形势的变化。
“当我压六个号码,他也应当跟风压六个号码,这时风险之于我们两人是平等的。所以他必须这样做。可惜他采取了保守战术……”
我恍然,在对手冒险一博时,你应该跟上,因为要错大家都错。但你前面已经建立了400个筹码的优势,所以胜利依然在握。这时保守战术反而成了冒险,因为对手可能压中而实现大翻盘。
“他输在了自尊,因为我嘲讽他一晚上都在压双,而且暗示他模仿对手是一件君子不为的可耻的事。”
当时的情景突然像清晨的白帆,清晰的浮出地平线。但是我又奇怪了:“他为什么一晚上都压双?”
“这正是他的先发优势啊,他必须抢着压双。”
“为什么?压单压双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如果你注意到他那天晚上赢了800个筹码,就会明白压双的优势了。”
我点点头:“我估算了下,他大概具有5.5%的优势。”
“没那么多,先生,精确的数字是5.3%左右。”
我愕然,只好一五一十的解释我是根据他赢的筹码总数与进行轮数来计算的。
“那是在均匀下注的前提下,牧师。他是非均匀下注,他有时扔出去五个筹码,有时扔出去七八个。其实根据他的下注量就可以摸清他的优势。剑桥高才生有一个精确的大脑,但过分执着于数学计算也容易把自己的底牌暴露。”
“怎么计算?”
“牧师你应该多在赌场上转转而不是用鹅毛笔纸上谈兵。如果你掏出10个英镑找赌场高手学经,他们会告诉你一条秘决:如果理论上你占A的优势,本钱总数为B,那么最优赌注是A乘B。”
“我听说过这条经验,但是数学上并没有给出这条经验的证明。”
“哦,那就不是我所关心的了。重要的是亨利先生深思熟虑地下注却表明,他对这条经验情有独钟。”杰克笑了,“所以,我算出了他的优势。”
“可是,这优势从何而来?轮盘赌的机器有问题?”
杰克摇摇头,只是注视着我,似在期待我来回答。
“小球?”
他摇头。
“船?”
“正确,在陆地上,小球在任一栏停留的概率是均匀的。但是在船上的轮盘赌则不是那么简单了。”
船与轮盘赌?老天,除了轮盘长得与船舵有点像之外,我想不出它们之间有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