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妈 妈(第8/10页)

他看着爱娃(她一直背对着),看到的却是诺拉夫人。与她相隔的是两米和一到两分钟的距离。

他说:“妈妈,您来和我们聊天真好。可是,现在,女士们要睡觉了。”

妈妈走了,谦卑、顺从地走了。他马上就对两个女人讲起了诺拉夫人给他留下的回忆。他蹲到爱娃面前,再次让她转过身去看她的后背,眼睛追寻着从前那个孩子的目光的痕迹。

疲劳感一下被驱除了。他把她扔到地上。她趴在那里,他蹲在她脚边,让目光顺着大腿滑向臀部,然后他跳到她身上,占有她。

他觉得,在她身上的这一跳是跨越无穷岁月的一跳,是一个小男孩从孩提时代冲向成人时代的一跳。之后,当他在她的身体上前后运动的时候,在他看来就像是同一个运动的不断反复,从童年到成年接着又从成年到童年的不断运动,然后再一次地从可怜巴巴地眼看着高不可攀的女性胴体的一个男孩,运动到抱紧这一胴体并将它驯服的一个男人。这一运动,一般衡量,也就是十五厘米的距离,但却像三十年一样长久。

两个女人屈从于他的狂热。他从诺拉夫人身上转到玛尔凯塔身上,然后又回到诺拉夫人身上,就这样在两个人身体上往返,持续了很久。现在,他要歇息一下了。他感到美妙无比,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壮。他躺在一把椅子上,目视着面前躺在长沙发上的两个女人。在这一短暂的歇息过程中,他眼前看到的不再是诺拉夫人,而是两个多年的女性朋友,他生活的见证:玛尔凯塔和爱娃,他感觉到就像是一个在两副棋盘上刚刚战胜了对手们的象棋大师一样。这一比较让他兴奋莫名,禁不住高声喊道:“我是鲍比·费舍尔,我是鲍比·费舍尔。”他边喊边大声地笑起来。

12

当卡莱尔高声叫喊着把自己当成鲍比·费舍尔(此人差不多在同一时期在冰岛获得国际象棋世界冠军),爱娃和玛尔凯塔躺在沙发上,互相拥抱在一起,爱娃悄声地对着玛尔凯塔的耳朵说:“同意吗?”

玛尔凯塔说同意,随后把自己的唇贴在爱娃的唇上,亲吻着她。

一小时以前,她们在浴室的时候,爱娃邀请她方便的时候来家里做客(这正是她来这里的路上产生的想法,她还曾对这个想法的诚意表示出怀疑),算是回请玛尔凯塔。她倒是很乐意将卡莱尔也一起邀请,只不过卡莱尔和爱娃的丈夫都喜欢吃醋,不能容忍另一个男人的出现。

当时,玛尔凯塔认为她不能接受,只是笑了笑。不过,几分钟以后,当卡莱尔的妈妈喋喋不休的唠叨在她耳边轻轻掠过的时候,爱娃的建议变得更加让人牵挂,而不是一开始看上去的那样让人不可接受。爱娃丈夫的影子已经与她们在一起了。

后来,当卡莱尔开始喊叫着他四岁的时候,当他蹲着从下往上看站着的爱娃的时候,她心想他真像是四岁的样子,仿佛她亲眼见到他逃回童年。而她们两个在单独相处,只留下他那效率无比的躯体,机械似的坚固耐用,看上去非人一般,空洞无物,可以想象里面载着任何一个灵魂。必要的话,甚至载着爱娃丈夫的灵魂:这是个完全陌生的,没有面孔也没有外表的男人。

玛尔凯塔任凭这个机械的雄性身体在与她做爱,然后她看到这个身体投入到爱娃的两腿之间,但是她尽力不去看这张脸,好让自己想象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就像一场化装舞会一样。卡莱尔给爱娃戴上了诺拉的面具,为自己戴上了一个孩子的面具,而玛尔凯塔又把头从他的身体上拿掉,他成为了一个无头的男性躯体。卡莱尔消失了,一个奇迹发生了:玛尔凯塔自由且快活。

我是否在此要确认一下卡莱尔的怀疑,他认为在他们家中进行的这种纵情声色式的狂欢到目前为止对玛尔凯塔来说只是一种牺牲和磨难?

不,这样说太简单化了。从身体和感官的角度,玛尔凯塔确实对她认为是卡莱尔情妇的那些女人存有欲念。而且从思想上也存有欲念:为实现她那位年长的数学老师的预言,她要——至少在致命的爱情合同的限度之内——展示出自己是大胆放纵的,并且要使卡莱尔感到惊讶。

只是,她一旦赤身裸体地和她们躺在长沙发上,放纵情欲的想法就从她脑海中消失了,并且只消一看到她丈夫就足以把她逐回到自己的角色之中,她的角色就是贤惠却倍受伤害的女人。甚至与爱娃在一起的时候,即便她很喜欢爱娃,也不吃她的醋,她深爱的男人的存在对她还是形成巨大的压力,窒碍了她感官的快乐。

现在,她把头从身体上拿下来,便感触到陌生且迷人的自由。身体的匿名状态,便是忽然被发现的天堂。有了这一奇怪的快感,她从自己身上驱走了伤痕累累且过于警觉的灵魂,变成一个简单的没有记忆也没有过去的身体,但这身体更易于接受,也更贪得无厌。她温柔地爱抚着爱娃的脸,而那无头的身体在她的身上有力地运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