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人生不过一场空

程俊卿与韩理雄之间的关系, 既像老鼠与猫,又像神父与自堕者。

韩理雄同样是底层出身,当他理清程俊卿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经历后, 他轻而易举地明白了他的野心。

姚方丘作为一个旁观者, 他亲口说过程俊卿这个人很有意思。他从不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他的高傲,他的野心,任何和他见过的人都会对其一览无余。他不仅坦诚自己的性格,也坦诚自己的经历。他的家庭,他的工作, 他是如何被生活虐待, 他一点儿不怕丢人将自己所有的内容赤裸裸地展示给大家看。

他这种从不掩饰的行为,反而成功的让大家对他的第一感官落在对他“悲惨经历”的同情, 而忽视了以他现在的地位,他能获得多大的利益, 拥有多大权势的现状。

姚方丘和中央调查组的人说,程俊卿是一头把自己装在可爱玩偶里的狼。

程俊卿对权势的追逐,不在他展示给大家看的表面,而在他的深层行为里。

韩理雄理解姚方丘出于理性的发言,但他仍感性地认为,程俊卿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身当时能够获得的条件,对阶级的反抗。

所以, 说他圣父也好,说他情感泛滥也罢,拥有相同的政治经历,却比他要幸运一些的韩理雄天生的想要挽救这位有能力有智慧,唯独没有出身和运气的年轻人。

他在看清梁鼎盛案的第一时间,没有像以往那样大义凛然地将凶手缉拿归案, 而是对其好言相劝。他劝程俊卿去自首,去做污点证人。

“你的情况很明朗,你只是从旁协助,并且你是受到了纪宗海地位的胁迫,你不是自愿的。你还做了其他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相信你只要找到一位好律师,就能够把需要承担的罪责降到最低。三年,还是五年,或许有可能是两年。你付出部分代价,赎了罪,就能脱离一切桎梏获得真正的自由,这样不好吗?”

当韩理雄说出这段理想发言,程俊卿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在他人眼中,身陷泥沼,眼睛还被迷雾蒙上的程俊卿其实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已经在十多年的官场生活中被那些不可说的规则同化,他做人做事遵循的不是法律,而是自己摸石搭桥,探索出来的政治智慧。

自首,那是程俊卿走投无路,鱼死网破时的最后选择。

韩理雄好言相劝的时机挑错了。那会儿,程俊卿只是想离开纪宗海另谋出路,他对于自己的未来和前途是抱有希望的。他怎么可能去听从韩理雄的劝告?相反,因为不理解韩理雄的想法,他会自然地觉得这人有些多管闲事。

演绎这一段,试戏时,余寻光还笑着用粤语对章晔说:“我同你不熟来的嘛,大佬。”

章晔想到阎培熙,也同样联动了一波,用肖斐的语气,用粤语回:“为什么我一直想管你的事啊?”

“因为是阿哥嘛。”余寻光想起文简教他的比心手势,给章晔“哈特”了一下。

章晔被逗得乐出了声,也举起手,学他的动作,却因过于笨拙,分不清手指。

余寻光就过去掰着他,更仔细地教他。

程俊卿的路一直走得很稳,他所做出的一切,都是为了向上爬。纪宗海的疯癫既然有可能葬送他的政治生涯,那么他就离开他。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梁渊华不管他的死活,他不能对自己的未来不上心。

在曲长河和梁渊华的谈话中,程俊卿从这位法务长的嘴里知道了“魏杰诗”这个人。

那一天的试探里,曲长河的态度很明显,他想带人推举魏杰诗做下一任省务长。

说来,这位高官也心累得紧。曲长河之前一直遵守梁渊华定下的游戏规则,专心的做纪宗海的拥趸,可是中央调查组的到来让他敏锐的神经紧绷,他感受到沙省可能要变天的可能。他又从纪宗海展现出来的蛛丝马迹中探知到他不想干下一任省务长,为了保全自身,他果断地决定改变主意,另投他人的怀抱。

曲长河属于“老官派”,他那天来拜访,也是想让梁渊华表态。纪宗海怎么着也是梁渊华推出来的人,曲长河不管是走是留,总归是要跟他打招呼的。而且曲长河话里的意思表述得很明白,他不是要背叛,他是想推新人。他没钱,没权,梁渊华可以从这两方面插手。到时候竞选成功,魏杰诗也能是“老官派”里姓”梁”的人。

可惜梁渊华不想搭他的腔,他不仅让程俊卿全程陪同,还把谈话的地点挑在了一个鱼塘边。

不仅纪宗海想跑,基于梁鼎盛案的压力,梁渊华做长远考虑,这时也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程俊卿的心思由此活络。

纪宗海要往上面动的迹象,不仅老狐狸曲长河能看出来,程俊卿作为“近臣”更是看的一清二楚。纪宗海年纪不小了,他在即将退休的年纪更加不愿意继续被梁渊华掌控。他也是当过省务长的人,他难道没有野心吗?纪宗海不允许“沙省省务长”一职成为他政治生涯的终点。在你梁渊华呼风唤雨的沙省出不了头,那我就调到中央去。纪宗海早就联系好了,任期一到,他就丢下沙省这个烂摊子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