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6页)

「都去上海?」翁戎说:「上海挤破了投机分子。」

「可是上海一贯是东方巴黎,投机者的天堂。」

翁戎笑了。

「说一说,沪人与粤人有什么分别。」

「那里,男女都有一双会笑的眼睛,皮肤白皙,冰雪聪明,善解人意,你说呢?」

「晔。」

「而且从不自以为是,心中想什么也不大让你知道,凡事可商量,永远有转安余地,你说,是不是无往而不利?」

「哗。」

「我们要学习的地方多着呢。」

不为收拾衣物,来时一只手提包,去时也一只手提包。

肩上挂着她的手提电脑。

「真潇洒。」翁戎赞她。

「这是讥笑我身无长物。]

「今晚八,点金兰街滴滴金酒馆,介绍男人给你。」

不为笑笑,走了。

于忠艺却在楼下等她。

「你怎么知道我立刻就走?」

他笑笑不出声。

「你知道我脾气。」

他还是不出声。

「我们回去吧,菜肉在车厢快晒熟。」

到了家,不为仍然搬回自己房中。

老父生前的房间正在刷油漆,拆除了屏风间隔、给占美他们做书房兼睡房,外婆置了簇新私人电脑给他们。

这样慷慨,一定有孝顺儿孙。

物理治疗师来了,帮伍太太运动手臂,她雪雪呼痛「哟哟哟,弯不过去了,病前也伸不到背去」

大哥回家,一边喝冰冻啤酒一边口沫横飞说着他与朋友的计划书。

吃过晚饭,不为抹上一点口红,出外赴约。

她找到滴滴金酒馆。

酒吧名字好听得没话说,装修却普通,气氛则非常好。

翁戎穿着小背心,被大群男生包围,桌子上全是酒瓶。

这些男人,只要女性愿意,立刻可以跟你回家。

不知怎地,不为没走过去。

她本来已觉得无趣,倘若还与他们厮混,更觉乏味,且对不起自己。

翁戎没看见她。

不为悄悄自原路离去。

有人把车子驶过来,不为一看,笑了。

「又是你?」

「保姨叫我看你一人去了何处。」

「你同保姨都决定自立门户,不必理我啦。]

「你要当心自己,这个城市,千奇百怪,牛鬼蛇神。」

不为没好气,「我在这里长大,我会不知?等于我叫你当心上海妖娆善变。」

于忠艺笑笑。

他们两人下车逛街。

一路上酒吧林立,叫旧乡梦、夜上海、醉乡

不为说:「这家好,这家叫烟如织。」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不为记得父亲生前健康的时候,常常吟这几句唐诗。

那一代人怀念家乡,一时间不方便回去,后来通了关,可随意北上,他们又发觉,家乡与记忆中完全不一样,见了只有更加寂寞。

不为对任何城市都一样看待,一个地方必须住久住熟才有感情。

「就快回家了,很高兴吧。J

「心中忐忑,巴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去,又会踌躇,倘若失败,可怎么办。」这是他第一次诉说心事。

「无论如何是一种尝试。」

他们看到露天咖啡座,不约而同坐下来。

翁戎喜欢肉欲约会,吃、喝跳舞、身体接触—一完全松弛不必用脑。

不为热爱静静地与朋友说体己话,精神交流,互相安慰。

不为叫了黑咖啡。

他问她:「真羡慕全世界你都几乎跑遍,什么地方最难忘。]

不为笑笑:「你喜欢的人在哪里,哪国最可爱。」

他一怔。

不为说:「以此类推凡是与好友一齐喝的,即是好酒,吃得开心,就是好菜,一家人共聚一堂,就是好屋,你说是不是?」

于忠艺看看她很久「你与本市一般年轻女子的想法很不一样,是因为在外国的时间多?」

不为把脸伸到他面前,笑笑说:「不,因为我天性聪颖。」

于忠艺笑起来,真想伸手拉她脸颊。

他低下头,不敢造次。

不为说:「回去吧,明早要动身。」

他点点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乘火车?飞机转瞬即到。」

「保姨说,她南下时也是乘火车,想搭上一程回忆一下。」

「你也很纵容她。」

他笑「我们在广州逛几天才乘飞机。」

「一路顺风。」

「这是一路上的电话地址,这是安养院照片。」

「叫什么名字?」那是一座红墙绿瓦的小洋房,前后花园,环境甚佳。

「保艺安养院,己收了十名老人。J

他们上车回家。

第二天一早,伍太太起来送保姨。

保姨饮泣,「太太,我不走了。」

「这里没你的事了,由不为送你去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