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6页)

不虞惺论下楼来,「我帮保姨提行李。」

「怎么敢当。」

不虞的声音忽然温柔,「是你每天帮我拿书包送上学,我都记得,妈说保姨是见了我们这样顽劣才不敢结婚生子,是我们害了保姨。」

于忠艺在一旁听得笑出来。

他们出门去。

不为看到母亲把腕上金表脱下送给保姨。

她认得那只手表,那是表背刻字的一只纪念手表,父亲自己创业,离开原先公司,同事送给他留作纪念。

款式古旧,现在都不流行了,又是男装,母亲一直戴着,是因为她老花,字盘大,才看得清时间。

保姨并不推辞,恭敬不如从命,与师母握着手。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车子在便利店停下,不为买了纸包饮料、报纸杂志、糖果零食,让保姨在途中消遣。

保姨有点沮丧,「我不走了,今天中午,你们吃什么呢?」

不为顺口答:「罐头沙丁鱼。」

保姨流下泪来。

不虞说:「不为你少刺激保姨。」

他们终于上了车,不为在月台上摆手,于忠艺一直看着不为。

不虞说:「我们一家三口,那时不劳与你尚未出生,就是这样乘火车经过三日三夜南下。」

他无限感慨。

不为悄悄说:「时间过得真快。」

「那时我比小仍小行都小,只得四五岁,广东话真难学。」

不为问:「你找到工作没有?」

「男人没有工作,就不似男人,男人没有好工作,就不算好男人,是,我找到工作了,在朋友一间公司挂单帮手设计电子游戏。」

「屈就。」

「你听家畅说过她,不打算回运河街。」

「还有其它原因吗?」

「我想等母亲分家产。]他真坦白。

「你急等钱用?」

「手上假使有笔资金,可以付清屋子按揭,又可以做点投资。」

「你这想法也很正确。」

「你呢,仍然醉心写作?」

不为不打算与他讨论这个问题,笑笑不答。

她说:「我已经开始想念保姨。」

回到家,见母亲在吃一碗清汤米粉。

「味道怎样,新来女佣手艺如何?」

伍太太答:「过得去无谓计较,她们会学会进步。」

「妈妈真要向你肚量多多学习。」

屋里少了人,顿时静下来。

「真静。」

「这样叫静?你们三兄妹与孩子们不在那才静呢。」

「现在好啦,他们都不走了。」

「他们有企图。」伍太太微笑。

不为帮兄姐:「希析爸妈帮手,也是应该的。」

「啊,有人找你。」

「谁?」

「一个叫莉莉的外国女子,幸亏我尚余两句生锈英语,同她说了几句,她十分友善,说是出版社编辑。」

「她人在多伦多——」

「不,她来了本市,住在丽华酒店,这是她房间号码。]

不为睁大眼睛,呵,她事先井没有通知她。

她拨电话到酒店,接待员说:「苏小姐出去了,她留言说往离岛看庙会巡游。」

真好兴致。

人挤人,汗叠汗,肮脏狭窄的街道,俗艳的部色巡游,也许这正是西方游客眼中的华南。

不管华南地位去到何种地步,洋人仍然向往唐人街的七彩牌楼。

不为有空,照说,她应乘船往离岛去寻找莉莉,才那两条街,未必找不到,给她意外惊喜,讨好她,以图好感,换取事业前景。

可惜不为根本不是那样进取的人。

她一生习惯守株待兔,看到人家努力钻营,只觉恶形恶状,肉酸恶心。

稍后再找她吧。

不为累了,在床上小憩。

她忽然沉睡。

忽尔置身一片竹林,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声,十分幽静。

不为看见一张古董瓷桌、两张瓷凳有人低头看书,那男人头发乌亮,身型壮健,不为立刻知道他是谁。

「爸爸。」她喜悦地走近。

果然是她父亲,他抬起头来,异常年轻,正是不为小时候认识的父亲,他朝不为微笑。

「爸爸。」不为坐到他对面。

她发觉父亲看的是一本账簿。

「爸仍然关心数目字?」

只听得父亲说:「也好,本来是他们的钱,花在他们身上也应该。」

「谁」,不为不明白,「谁的钱?」

「为为,你是小傻瓜。」

「是,爸爸我是。」

她伸手去拉父亲的手,发觉他手冰凉。

不为一惊,落下泪来。

父亲说,「嘘,别哭,别哭。」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不为一惊醒来。

女佣探头进来说:「有客人上门来找伍小姐。」

「谁?」

「她叫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