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雪落

门窗皆敞开着, 穿堂风静静地从相拥的两个人身边吹过。

梁眷散在背后的长发被吹得凌乱,她没转身,不知道其中几缕, 已经在无意间缠绕住陆鹤南的指尖。

风声止住,离去前也卷走了最后的旖旎。

梁眷颤巍巍地放轻自己环在陆鹤南腰间的力道,搭在他脊背上的手也慢慢下滑。

察觉到她的游离,陆鹤南僵硬了一瞬, 眼睫下垂掩住眼中的落寞。在梁眷彻底松开自己之前,故作若无其事地后退了半步。

相拥时喷洒在脖颈间的温热也渐渐消散, 梁眷深呼吸一口气, 想要忘记那种触感,垂着眼,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

“我来……是有事想要找你帮忙。”

“进来说吧。”陆鹤南稍稍侧身,声音有气无力,一双温柔如山间雾霭的眼睛,定定地望向梁眷,示意她进去。

梁眷拒绝不了那样的眼神, 只能咬着牙, 顺从他的心意, 踏进这处阔别已久的家。

屋内窗帘拉得很严实, 光线昏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闷热的病气, 客厅内那张宽大的茶几上也是一片混乱。

除却堆叠在一起好似小山的文件, 还有散落在文件下方的几个烟盒,有刚拆封不久的, 也有只剩零星几支的。

“生病了就不要抽烟了。”

梁眷不自觉地蹙起眉,克制着语气, 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只是建议,而非关心。

“好,都听你的。”

陆鹤南点点头,没有丝毫迟疑地俯下身,把桌面上的几个烟盒都丢进垃圾桶里。

然而,仅仅是做了这样几个很简单轻易的动作,再直起身时他的呼吸却变得局促。

陆鹤南维持着俯身的姿态,单手撑在桌沿上,试图让胸腔平复下来,最终却敌不过喉咙深处的痒意,惊天动地咳起来。

这串抑制不住的轻咳,听得梁眷心焦。

她被迫止住话,将陆鹤南扶到沙发上坐好,又抬腿走到餐厅,像是肌肉记忆般熟练地打开左手边第二个储物柜。再取出一个玻璃杯,仔细用热水烫过一遍,最后接了一杯温水,手背隔着杯壁试过温度后,才递给陆鹤南。

陆鹤南一瞬不错地盯着梁眷做完这一切,杯子递到他的面前,伸手去接时,冰凉的手指不动声色地与梁眷轻碰。

尴尬后知后觉地袭来,梁眷交错着双手,另一手覆在他刚刚触碰过的地方,目光不自在地环视客厅,咬着唇没话找话。

“这杯子好像还是我当时买的那个。”

陆鹤南轻珉了一口水,润了润喑哑的嗓子,又垂下头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低哑的嗓音意味深长:“眷眷,一切都没变。”

梁眷听得心尖一颤,别过脸,忍住眼眶的酸涩,清了清嗓子,坐到陆鹤南对面的沙发上,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与他谈正事。

“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借用一下那只腕表。”

陆鹤南似是成心与她作对,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却故意问:“哪一只?”

他落拓地倚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指尖在扶手上漫不经心地轻点,不过顷刻间天平置换,他早已重新回到自己的主场。

梁眷抿唇不答,只睁大眼睛,不甘示弱地回望他,模样委屈又倔强。

这样楚楚可怜却又固执、不肯低头示弱的梁眷,看得陆鹤南心痒,他逼着自己错开眼,面无表情,沙哑低声道。

“梁小姐,我的腕表有很多,如果你不说清楚的话,我不知道该借哪一只给你。”

梁眷吞咽了一下,刻意掐头去尾,略去最为紧要的细节,硬着头皮描述:“就是你之前送出去……”

陆鹤南勾了勾唇,径直打断她,口吻不辨真假:“可我送出去的表也有很多。”

梁眷沉默许久,忽然笑了一下,笑容脆弱又难堪,而后用力点点头,似是要将他的那句话听进心里。

“原来陆先生送人对表不过是癖好。”

她站起身,抚了抚自己衣裙上的褶皱,又微微欠了欠身子,紧绷的下颌线流露出几分只有外人才能看见的倨傲。

那份冷漠疏离,让陆鹤南心口一震,病意让他迟钝,以至于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态的失控。

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梁眷就已经礼貌客气地同他道别。

“既然如此,是我自作多情。今天不请自来,实在叨扰了。”

清冷的话音还没等落下,梁眷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她不知道陆鹤南的脸色倏地变了,游刃有余的眼睛里划过几分慌乱,似是措手不及。

客厅内各处都铺有地毯,脚步落地的声音很轻,让人无知无觉。

梁眷紧着呼吸,急于逃离几乎到了慌不择路的程度,也顾不上分辨那些细微的声响是否来自身后。

冰凉的虎口甫一碰到门把手,还没等用力下压,下一刻,一只比她更凉的手就不由分说地覆在她的手背上,牢牢地、紧密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