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以逆子治逆子,以奸臣惩……(第2/3页)
郭恒后来觐见奏对之后,特意问过大太监吴用:“那日陛下微服去翰林院是……”
吴用轻声道:“那日是晋王的忌日。”
郭恒恍然大悟,晋王是陛下已故的长子,其实只是追封,当年先皇考教皇孙学问,翰林院存有皇孙们年少时做过的文章,所以陛下应当是去缅怀长子的。
“那孩子没有冲撞陛下吧?”郭恒问。
吴用面色怪异:“您真谦虚,何止是冲撞啊,他朝陛下翻白眼,还说陛下情商低,咱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大抵不是什么好意思。”
郭恒额头见汗。
好在吴用又道:“不过陛下在回来的路上说,晋王小的时候也这样灵气十足,后来晋王病逝,已诊出孕息的王妃也随之而去,若非如此,他的孙儿也该这么大了。”
郭恒闻言,心下唏嘘,璐王今年未及而立,已给皇帝生了四个孙女六个孙子,都不足以消弭失去长子嫡孙的痛。
……
六科设在皇宫西南角的归集门内,与东南角的内阁遥遥相对,足见权位之重。
十月底,又下了一场冬雨,残叶遍地,紫禁城开始显露萧瑟。
六科给事中们接到圣旨,命他们自察自省,自述功过,具表陈奏,同样接到旨意的还有都察院十三道的御史。
灵敏的给事中们立刻察觉不对——皇帝恐怕要在京察之前先整治科道。
所谓科道,既六科给事中与都察院十三道御史的总称,都是具有纠察之权的言官。
好在是让他们自陈功过,大抵只是走走过场,意在震慑。
这些“骂神”喷人的时候极尽刻薄之能事,可标榜起自己来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自比触龙,自比魏征,各个都是公忠体国、刚正不阿、直言敢谏的诤臣。
皇帝连夜将两百多份奏疏看完,被他们慷慨激昂的陈词弄失眠了,次日又下了第二道旨意。
“近来灾异频仍,多因科道政事不调,假公营私,听信力风,滥受词讼,致伤和气。速令锦衣卫密访来奏。”
十三道御史还好,他们多在外地巡察,天高皇帝远,不过是陪绑的。
六科的“骂神”们却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办公,接到旨意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天灾异象频仍,都怪他们不好好干活?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还学会抢词了?
“怎可让厂卫来察言官。”吏科都给事中梁华拍案而起:“召集六科速来明德厅议事,本官要封驳这道旨意!”
左给事中尚存一丝理智:“锦衣卫监察百官,是太祖时就定下的规矩,何况这道圣旨不是下给外廷的,是下给锦衣卫的,咱们无权封驳。”
被愤怒和恐惧冲昏头脑的梁华这才冷静下来,想到国初时的锦衣卫,他感到汗毛倒竖。
东厂的丁盛已被他们弹劾伏法,也如愿换上忠厚和气的大太监冯春做主,可锦衣卫不一样。
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罗纶,曾把皇帝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过,那是过命的交情,且罗纶为人谨慎有城府,根本不是丁盛可比的。
念及此,他看一眼门外高高的飞檐,想象着一个锦衣卫探子从天而降,以左脚先迈进衙门的罪名把他打入阴暗腐浊的诏狱。
文死谏,武死战,他们这些人不怕廷杖下狱,怕的是没机会开口就被廷杖下狱,死的不明不白,连个直名都剩不下。
……
翰林院,郭恒的签押房中。
平安看着眼前的老爹和二师祖,一派审贼的架势。
“干嘛?”平安抗议道:“我功课都做完了。”
“我看你是功课太少了。”陈琰道:“你当日到底跟那位说了什么?”
“哪位?”平安想了想:“那个大叔呀……我让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好整治一下家里人。”
陈琰扶额,郭恒闭眼。
“我说错话了吗?”平安问。
郭恒叹气,陈琰摇头。
“罢了,童言无忌。”郭恒一路出门,吩咐小吏:“备车进宫。”
……
皇帝与郭恒一样,对明年京察之后的乱象早已预见,想提前约束六科,争取避免这些毫无意义的争端。
可看着锦衣卫的来报,皇帝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怎么连‘随地吐痰’都报上来了?”他问。
罗纶躬身应答:“实在是查无可查,这些人太廉洁了,除了几个家境尚可的,其余人里衣都满是补丁,得靠女眷纺织贴补家用,尤其是梁华家中,妻子早丧,只余年迈的老人和孩子,这才刚入冬,俸禄未发没钱添置冬衣,孩子已经两手冻疮,臣……派去的人还给他们留了二两银子……”
“……”
锦衣卫监察官员,反而给人家送钱,这可真是亘古未闻之事。
皇帝心中五味杂陈,按理说听闻这种事,应该要写信抚慰几句,再赏赐一些过冬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