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平安,不要怕

“赵明远呢?”平安又问。

“比高泰配合得多,就是滑不溜手,嘴里都是实话,没一句有用的……”狱卒道:“此人又不比高泰强壮,弱不禁风的太容易死,得靠慢工出细活。”

平安点点头,站在栅门外,狠狠瞪了那个冠冕堂皇的畜生一眼。

……

为防消息泄露,凌瑞和平安约好,将他们发现慈儿井线索的事保密十日。

这十日里,清芷姑娘在大家悉心的照料下终于醒了,幸而那支发簪扎偏了几分,没有伤及脏腑,只是失血过多,气虚体弱,没个三两年补养不回来。

赵明远家有得是钱,老家还有亡妻留下的两个孩子,红菱这几天频频往外跑,趁着赵家老家还没来人,将家里值钱之物变卖一空,窖藏的银两拿了一小半,唯恐官府抄家时追责,才没有多拿,总之是可着劲儿的帮清芷转移财产——反正姓赵的也出不来了。

平安也没闲着——好吧,是六太保没闲着,被他使唤的团团转,传令齐州卫所,到处搜集证据。

八月初一,是平安和小师兄约定的日子,顺天府外,沉闷的鼓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今日皇帝罢朝,所以一大清早,平安就带着宴月楼的艺妓们来到了顺天府。

“什么声音?”三班衙役都有些懵:“又有人击登闻鼓告御状啦?”

“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近呢……”

“是咱门口的鼓!”一个班头率先起身,招呼大家:“快快快,有人击鼓鸣冤,准备升堂!”

登闻鼓响,堂官必须立刻升堂,这是祖制,但不代表上下官吏鼓励这种话激进的诉讼方式。

一群衙役提着沉重的水火棍冲出大门,正准备给击鼓之人一点颜色瞧瞧,班头刚迈过门槛便愣住了,后面的人一个挨一个地撞在前人身上。

“乖乖,我不是在做梦吧?”为首的官差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天知道顺天府外的空地上站着五十多个当红名妓,会给一个普通底层警务人员带来多么的大的视觉冲击。

土猴子误闯天宫之感……

平安扔下鼓锤,伸出手在班头眼前晃晃,让他回回魂:“本官司值郎陈平安,为宴月楼艺妓作保,提告宴月楼诱拐、略卖良人、逼良为贱,请周府尹立刻升堂。”

……

今日难得不用早朝,周府尹又在签押房里歇了一觉,迷迷瞪瞪被鼓声敲醒,下人来报说大事不好!宴月楼全体艺妓站在了顺天府大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把门口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周府尹赤脚下地,一边催促侍从为他更换官服皂靴,一边问匆匆赶来的师爷:“宴月楼被查封,里面的妓女小童都被教坊司扣押了,怎么会到这里来?”

“有人作保。”师爷伏在他耳边道:“陈部堂的儿子。”

“陈平安?”周府尹惊讶道:“这孩子闹得哪一出啊?”

“不知道,不敢问。”师爷道:“是否派人去兵部知会陈部堂一声?”

“快去。”周府尹道。

“是,”师爷又问:“外面的人怎么办?”

“带进二堂。”周府尹道。

一般处理机密或敏感的案件,会在二堂审理,以防舆论影响,五十多个妓女娈童击鼓鸣冤,简直闻所未闻,谁敢在大堂公开审理?

师爷一脸为难:“登闻鼓响,必须升大堂,这是规矩。”

周府尹“啧”地一声:”这孩子真会让我作难……击鼓升堂吧。”

大堂外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周府尹终于露面了,阔步走到大案后端坐下来。

堂下百姓给大老爷磕头,如倒伏的麦田。

周府尹令众百姓起来,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击鼓?”

“回府尊,是司直郎陈平安。”直堂吏道。

“请上堂来。”

京兆尹位居正三品,用银官印,视同封疆大吏,只需对皇帝负责,平日里除了对首辅、吏部尚书,都察院正副都御史等大佬恭敬逢迎,其他人一概不用买账,自然也不会太把平安一个半大孩子放在眼里。

但他看在郭恒的面子上,对平安还算假以辞色:“平安,今天没有上学吗?”

“回府尊,下官今日告假了。”平安道。

“平安啊,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读书最忌讳一曝十寒,你为一群青楼艺妓告假,也太不知轻重了。”

平安闻言反问:“请教大人,什么是重?什么是轻?”

“对读书人来说,修齐治平继往圣绝学是重,三教九流豪厘之争是轻。”周府尹不假思索道。

平安昂着脑袋:“可师长告诫下官,天生孔圣,仁教爱人,继生亚圣,教化后人‘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至理。”

周府尹似笑非笑:“你读得是哪本《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