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4/4页)

少年时期,谢怀瑾便权倾朝野。

他将谢家的权势彻底推到了高峰,他做到了从前谢家掌权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长老们被暗卫们追赶者杀害时,有些人仰天长啸的最后一句是“谢家有望”。

而谢怀瑾却只记得年少,在他尚年幼时,父亲只会为他的成功喝彩。

那些能称之为欣喜的情绪,来源于他在世俗意义上的高歌猛进。

他下意识以为这也是获得爱的筹码。

他细数着自己身体如今的缺陷,不是示弱,而是告诉辞盈。

你看,谢怀瑾就是这样。

失聪,失明,站起来走几步都困难。

他现在不是,或者从来不是你爱慕的那个谢怀瑾。

从前他还能装一装,但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他灰暗得恍如偏僻院落中枯死的树,即便是春天,也再没有鲜艳的生机。

他没有选择,因为他觉得,选择的权利从来不在他。

屋内安静良久,谢怀瑾想,他可能将辞盈吓到了。

他又想起来,他爱的人是这个世上最心软的人,于是帮她收回那句话:“辞盈,我没听见......”

话没说完,一道温热的身体扑入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辞盈哭着说“我恨你”,望向谢怀瑾的眼神中浓郁的心疼却溢出爱。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辞盈哭喊着,想着谢怀瑾信中一笔掠过的两年,在她不知道地方,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他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地讲述这些,他如何敢觉得她会因为这些抛弃他,辞盈想,他根本不懂爱。

辞盈又想,他本来就不懂爱。

她也不懂。

于是他们浑噩数年,苦痛和折磨如影随形。

命运像是一开始就写下了剧本,她们在很久以后才拥有灵魂,她紧紧地抱住谢怀瑾,哭着说:“你听见了!”

谢怀瑾听见了。

他失聪的右耳听见了爱。

和不知道是谁的,亦或者是他们两人的“砰砰”的心跳。

他伸手抱住辞盈:“我听见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前面的事情,辞盈眼泪还热着就去看谢怀瑾的腿,上面的伤痕她认识,是在宇文舒的大牢中被弄伤的,她想起什么,提笔给燕季写信。

谢怀瑾能听到一些辞盈的声音,听见笔墨的声音,他也没有问辞盈在写什么。

他走到窗口,光从上面映下来。

青年无神地盯着院中的花树,风起又风落,他放在窗台上的手接到了自己的眼泪。

温热的,同照在身上的光一样。

疾病和苦难追着他,可迎面,光也拥了上来。

谢怀瑾开始觉得自己这一生是幸运的。

辞盈写完信,走到轮椅边,她帮谢怀瑾看着窗外的花树。

“谢怀瑾,一片花瓣落了下来,两片,三片......很多片。”

“起风了,树上停了一只小鸟,翠黄色的......又飞走了。”

“太阳被云遮住了,风又将云吹开了......太阳要落下去了。”

谢怀瑾坐在轮椅上,辞盈贴的他很近,他能感觉到辞盈的呼吸。

这让他知道这不是一场梦。

他甚至没有做过这么好的梦。

眼睛生涩的疼,眼泪就这样又淌了下来,病骨支离的青年蒙上了淡淡一层光,辞盈觉得谢怀瑾说的有失偏颇,她明明见过他很狼狈的模样,但仍旧觉得青年很好看。

像春花,像雪,那些融进骨子的矜贵,即便是如此深重的病痛也带不走。

铜镜泛黄,辞盈的眼睛是最好的镜子。

或许,也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始终觉得他很俊美。

他却将自己形容的如昨日黄花,辞盈一时觉得谢怀瑾眼睛不是很好,后来才想到谢怀瑾眼睛真的不好。

辞盈被自己逗笑,安静地看着青年的泪。

然后就有了亲吻的欲望,于是她垂下身,很温柔地轻吻了青年的眼睛。

少女呢喃的话语传入谢怀瑾耳中,她说:“谢怀瑾,活下去。”

谢怀瑾轻声说“好”。

......

他一直很努力。

所以离开辞盈的这两年,才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