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别逼我把你关到忏悔室去(第4/5页)

海风的苦味,眼泪的苦味,过去二十年点点滴滴都将化为泡影的苦味。

梁宵严自始至终都没说什么。

他沉默地看着弟弟,目光冷而沉,仿佛在端详自己珍爱的宝贝,怎么出去一趟就被别人划了这样大一道划痕。

良久,他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

“我以为,应该是我考虑,是否接受她成为你的母亲。”

多么傲慢的一句话,但由他说出来理所当然。

“不是这样的……”游弋哑声低喃。

“不能因为你把我养大,就真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

“我是个人,独立的人,我有权决定自己和谁在一起生活,我想她,我想陪陪她。”

他扑过来,跪在地上,抓住梁宵严的手,额头贴住他的手背。

那么可怜那么无助,就好像他和妈妈才是一伙的,而梁宵严是拆散他们母子的可恶的外人。

“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两年?一年?我去陪陪她,陪完就回来,好吗?”

他眼里全是泪,泪快把那双殷红的眼珠冲碎,哭得人都一抽一抽的,整张脸都是红的。

梁宵严定定地看着他,回顾过去二十年,竟然想不起来,弟弟什么时候用这样可怜的模样向自己乞求过什么吗?

从来没有。

这是第一次,就是求自己放他走。

“停。”

梁宵严把他扶起来,扶到沙发上,“我不想再看到你哭。”

转头和小飞说:“给他倒杯水。”

小飞气呼呼地去了。

游弋还在抽噎。

梁宵严轻轻一眯眼。

游弋瞬间止住哭腔,用力闭紧嘴巴。

梁宵严别过眼,双肘撑着膝盖,低头沉思,手里握着一枚打火机,打开又关闭。

“咔哒、咔哒、咔哒……”

打火机响一下,游弋的心就跳一下,他觉得不是打火机被按,而是他的心,被哥哥攥在手里。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秒,梁宵严终于思考完,抬起眼。

眉弓压得很低,双眼隐没在阴影里,透出一股森冷的鬼气。

“谁教你说这些的?”

游弋被问愣住了。

甚至结巴了一下:“什、什么?”

“我问,”他的语调上扬了几分,“谁教你的?”

游弋慌到极点,就连牙齿都在打颤:“没、没人教我……啊!”

话没说完,梁宵严一巴掌拍在桌上!响声震得他从心里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他就被哥哥的大手掐住下巴,被迫仰头,由上而下射来的目光直直刺进他眼底。

梁宵严一字一句不容违抗:“你最好立刻告诉我,你背着我,去哪里,学了这么蹩脚的把戏。”

“不然等我自己查出来,我会当着你的面弄死他。”

“没有,我没和人学……这些都是我自己想说的……”游弋泪流满面,喉间满是破碎的呜咽。

“那好。”

梁宵严扯起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

“你在哪儿找到你妈的?”

游弋说那个下雪的城市。

“她多高,多胖,多大年纪,皮肤是黑还是白,描述。”

游弋一个都答不出来。

梁宵严也不给他瞎编的时间,“让她给我打个电话。”

“我……”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梁宵严说着,居然真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不多时,一道带着水寨乡音的女声响起,游弋完全呆愣住了。

他傻了似的睁大眼睛,听着哥哥和那个女人对话。

“你去找蛮蛮了?”梁宵严问。

“蛮蛮?没有啊,我都一年多没上岛了。”女人说。

“蛮、蛮?”梁宵严又轻又慢地重复这两个字。

对面干笑两声,“啊,是小游,我一时着急叫错了,他怎么了?”

“离家出走了,刚回来。”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看向游弋。

“还有别的理由吗?”

游弋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瞪着眼睛跌进沙发里,苍白的小脸上震惊、恐慌、不敢置信、茫然无措,来回交替。

最后自欺欺人地狡辩:“不会的,不可能……你怎么会有我妈妈的联系方式,她都走二十年了……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从不对你说谎。”

游弋张张嘴,哑口无言。

确实如此,他像哥哥了解他那样了解着哥哥。

“那你怎么……怎么找到她的?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还和她保持联系?她有提过我吗?”

“没有。”梁宵严斩钉截铁。

游弋垂下脑袋,略微有些失落和难过,“也对,她如果真想我早就来看我了。”

“我是说,”梁宵严把话说完,“我没有找到她。”

游弋猛地抬头。

梁宵严连表情都没变,目光平直而沉静地落在他身上,但那双总是蒙着薄雾般的淡漠哀伤的眼睛,此刻却涌出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你也没有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