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风起(九)(第2/3页)

这帮人是从四面八方招揽来的,与他们不熟,最容易藏污纳垢。

仲飘萍开始默默地尾随那个名叫老黑的可疑船员。

很快,他发现,老黑与另一名船员张三是同乡,口音分明一模一样,极有可能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但他们在人前却佯作陌生,吃饭都各自蹲在一处,好像是怕人知晓他们认识一样。

仲飘萍把这二人在心里各记了一笔,从此日夜观察,却并未声张。

皇天不负苦心人。

在返航路上,仲飘萍趁老黑与其他船员聊天打屁时,不知第几次潜入下级船员睡觉的底仓,从他枕内搜到了一封书信。

翻开一瞧,仲飘萍心神大震。

他二人果真是内应!

他们与倭寇相约,船行至桐州和滨州的萍江段交界处的老烽火台南侧的旧港码头前,便动手发送信号,凿沉船只,杀人劫财!

握着信,仲飘萍脸色隐隐发白。

按照船行速度,今夜他们就能驶到萍江段!

他只有半日的光景来处置这场危机了!

在短时间内,仲飘萍爆发出了异常强大的应变能力。

首次出航,戚家船队内部管理极严,即使船只靠岸,也不许船员擅自离港,只许在码头买些小玩意儿,即去即返。

所以,信息传递只能靠夹带。

据仲飘萍观察,老黑经常下船去买些烟丝、果子之类的小玩意儿。

由此可知,老黑大抵是负责交接的人员。

但老黑并不识字。

而张三则负责扮演安分守己的好船员。

他读过两年私塾,肚里还有些墨水。

昨日晚上,老黑刚下过一趟船,买了些特产回来。

这信前天仲飘萍来摸枕头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就极有可能是昨天他离开船后、又夹带进来的。

迄今为止,老黑与张三各忙各的,还没来得及见面。

……赌了!

事不宜迟,仲飘萍当即从怀中取出炭笔和薄纸,在逼仄阴暗的底仓中,紧急仿造了另一封书信。

这事他是第一次做。

他担心老黑会随时回来,又担心这二人在自己一眼没照顾到的地方,实际上已经见了面、通了消息,更担心那递信给老黑的人已经在那极短的交接时间里,口头向他传达了动手地点,因此在仿信时,他的手一直在抖。

他不得不用左手抓住右手的腕子,才勉强止住颤抖。

亏得在这等紧急的时候,他还简单模仿了一下书写者的笔迹。

约定的动手地点,被他换在了萍江段烽火台北侧。

将信原样藏好后,仲飘萍若无其事地与船长交谈,叫他临时更换航道,在萍江段的烽火台北侧的新港下锚,那里离桐州的沂县近,他要下趟船,替知府老爷办个差事。

反正南北都一样,仲飘萍又是闻人知府派来的人,船长不疑有他,自然乐意卖他个面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老黑和张三眼见船驶入萍江段烽火台北段,以为得计,向天刚放了信号,就被早就埋伏好的府兵摁了个正着。

人赃俱获!

老烽火台本就位于两条河道的分界点,相隔不远。

在芦苇丛中暗中备好快船埋伏的贼寇们,眼看船行方位不大对劲,信号烟花燃放的位置也与约定的全然不符,领头贼寇见势不妙,立即下令撤退。

这一撤,便彻底完蛋了。

仲飘萍令一条蜈蚣船守住主船,避免偷袭。

其余三条艨艟桨飞如雨,从黑暗里如鬼魅般飞快驶来。

甫一照面,打头的艨艟船头便架上了三口黑洞洞的碗口铳。

由于贼寇们全无战意,准备撤退,连架好的弓弩都撤了,面对这一场突袭,可以说是毫无准备。

一发炮弹下去,对面的船沉了三艘!

见此惨状,这些闲时打渔走私、忙时挺身为盗的贼寇,顿时哭爹喊娘,军心溃散。

这炮弹里还夹着无数铁片,堪称阴损至极。

在爆·炸中心圈的贼寇,自是无一生还,而被铁片溅射到的贼寇,非死即伤,哗啦啦倒下了一大片,在江水中挣扎哀嚎,战力立即削减一半。

眼看两边船只逼近,府兵们井然有序,撤炮上弓,将那战意全无的一帮人一股脑地全包了饺子。

烽火台下,血染江面!

……

三日后,仲飘萍押送着大批银钱,返航桐州。

数日不见,他又黑了一层,像是条油光滑亮的大黑鱼。

仲飘萍是元子晋在南亭难得结交的小伙伴,自是不嫌他,扑上去就要抱。

但一靠近,元子晋才见他身上晒伤斑驳。

红肿虽已消退,但有些泛白脱皮,看着甚是怕人。

元子晋知道自己没轻没重的,不敢下手,怕他疼痛,也怕不小心扯到他刚长好的皮,为了表示满腔担心,只好一味围着他绕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