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破局(三)(第2/3页)
“他把我绑起来了!”一想到这事儿,纪准就来气,“他怀疑我出现在那里,是要和那个衙役一起合谋害他!我和他掰扯很久,他才信我!”
纪准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腕,上面犹有被磨破的捆绑痕迹,委屈道:“看他给我绑的!”
周文昌不动声色:“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谁和他是一起来的?”这个问题早被乐无涯在大草甸里问过了,是而纪准不假思索道,“我自上京出发多时了!”
纪准并没被怎么刁难,就被带了下去。
他心下暗忖,这周县令忒也弱了。那份威压,与姓闻人的相比,简直判若云泥嘛。
殊不知,周文昌已经看出来,此人待他的态度实在是骄慢,全无半分平民对官员的惧怕敬畏。
若非是蠢得挂相,那就是他的身份不同寻常,自有依仗傍身。
从他颇有条理的言谈来看,前者的可能性不大高。
既看透此节,周文昌自然以礼相待。
但对仲飘萍,他始终摸不清他的底。
在升堂前,他特地传了林书吏来查问。
林书吏就是征了仲飘萍马匹的人。
一听阿顺杀了那个幸存矿工,林书吏大惊失色,抵死不信。
可在他眼里,仲飘萍也不过是个过路的而已,模样朴实怯懦,自己稍一强硬,他便乖乖交出马匹,怎看也不似能悍然杀人的主儿。
而按照文焕所说,这人自始至终不曾随那四个上京来客进入丹绥县城,而是直奔小连山而去。
但这一干上京之人,就像是约好了似的,前后脚抵达丹绥,不由得叫人不怀疑。
待纪准被押下后,仲飘萍重新被带上堂来。
不等他站稳脚跟,周文昌便重重拍下惊堂木,难得地声色俱厉:“仲飘萍,跪下!”
仲飘萍一愣,顺势跪下。
这一跪,顺从得毫无滞涩,与纪准那份隐约的底气与傲骨截然不同。
周文昌冷声喝问:“你可知为何要你跪下!?”
仲飘萍眼神微动。
周太爷前脚把自己押下去时还算和颜悦色,提审了纪准后便换了副面孔,但凡稍有头脑,都该猜到必是纪准吐露了什么不该说的关节。
周文昌步步紧迫:“你还不从实招来?!”
谁想,仲飘萍还是挺平静:“不知太爷想要草民招些什么?”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周文昌伸手按住了案上的刑签,“若再不肯实言招供,休怪本官无情!”
闻言,刚才还和周文昌一唱一和地打配合的师爷,有些犹豫地递了一个眼神上去:
太爷今日怎生如此反常?
就算是要诈他一诈,也不至于真动刑罚啊。
太爷素来以仁德著称,从不伤化虐民,滥施刑罚,美誉遍传邻县。
就算是太爷见衙役受伤、好容易从泥石流中保住的一条人命又无端枉死,心中烦恶,又何以要如此疾言厉色?
甚至……已有诱供之嫌了。
而周文昌实是无计可施了。
他先前积攒下的好名声,此刻反倒成了他无穷的负累。
他也能看出,不管是听审的简县丞,还是录入案卷的师爷,投向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实际上,待周文昌阅毕案卷,厘清前因后果,他才明白过来,阿顺非但不蠢,反倒是个忠心耿耿的狠角色。
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路上把那活着的矿工灭口。
在被迫和仲飘萍同行后,他怕任务不能完成,便打算在路过大草甸时,把仲飘萍杀了,抛尸其中,回去再谎称仲飘萍怕被官府抓壮丁服徭役,于是半路跑了。
神不知,鬼不觉。
可在行刺仲飘萍失手后,他硬是抢抓住了最后的机会,完成了灭口矿工的任务,甚至在攻守易势后,不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野地,大喊大叫“杀人了”,以此激怒、挑衅仲飘萍。
若是仲飘萍一时热血上头,提刀把阿顺宰了,那仲飘萍才是真的完蛋了。
和单人独行的仲飘萍不同,阿顺是衙门中人,又有运送幸存矿工的任务在身,一旦失踪,衙门必然要派人追查。
而仲飘萍在被林书吏征马时留下了姓名,脸也被人记住了。
只要查下去,不出三日,他的真容和名姓定会登上海捕文书,传檄四方。
可仲飘萍,偏偏忍住了。
事已至此,周文昌不管仲飘萍是不是御史派出的探子,都只能把这口杀人的黑锅尽可能往他身上推,诈他,诱他,只盼他能露出一丝破绽,一线马脚。
哪怕有一丝一毫都好。
如此一来,他还能保住阿顺一条性命。
否则,便只能推阿顺出去顶罪了。
周文昌胸中万千念头沸腾喧嚣,面上仍是完美演绎着愤怒的情绪,试图逼迫仲飘萍口不择言,招出些别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