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的埃伦蒂拉和她残忍的祖母 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故事(第10/18页)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用手一个接一个触碰小桌上的杯子,它们全都变了颜色。
“这种事都和爱情有关系。”母亲说道,“她是谁?”
尤利西斯没有回答。他父亲听不懂瓜希拉语,这时正好提着一树枝的柑橘经过露台。
“你们在聊什么呢?”他用荷兰语问尤利西斯。
“没聊什么。”尤利西斯答道。
尤利西斯的母亲听不懂荷兰语。等丈夫走进屋里之后,她用瓜希拉语问儿子:
“他对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尤利西斯答道。
父亲走进屋里,他一时间看不见他了,但接着他透过书房的窗户又看见了他。母亲等到单独和尤利西斯待在一起的时候,又追问道:
“告诉我她是谁。”
“谁也不是。”尤利西斯答道。
他回答的时候有点儿心不在焉,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书房里父亲的一举一动上。他看见父亲把那枝柑橘放在保险柜上,然后去开密码锁。当他注视着父亲的时候,母亲则在注视着他。
“你好长时间都没吃过面包了。”她说。
“我不爱吃面包。”
母亲脸上突然泛起不寻常的激动。“你说谎,”她说,“那是因为你害了相思病,凡是害这种病的人都吃不下面包。”和她的目光一样,她的声音里现在少了些请求,多了些威胁。
“你最好告诉我她是谁,”她说,“要不然,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得给你洗个澡,帮你净化净化。”
书房里,父亲打开保险柜,把柑橘放了进去,又关上了那扇铁门。尤利西斯从窗口闪开,不耐烦地回答母亲:
“我跟你说过了,谁都不是。”他说,“你要是不信,问爸爸好了。”
这时,荷兰人出现在书房门口,点着了他的水手烟斗,胳膊底下夹着他那本开裂的《圣经》。女人用西班牙语问他:
“你们在荒漠里遇见谁了?”
“谁也没遇见。”丈夫有些困惑地答道,“你要是不信,问尤利西斯好了。”
他在走廊尽头坐下来,抽着烟斗,一直把那袋烟抽完。然后,他随意翻开《圣经》,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东读一段西读一段,用的是荷兰语,一气呵成,语气夸张。
直到半夜,尤利西斯还在苦思冥想,无法入睡。他在吊床上又翻腾了一个小时,仍旧抑制不住回忆带来的伤痛,最后痛苦本身给了他力量,他做出了决定。他套上牛仔裤,穿上苏格兰花格衬衫,蹬上马靴,从窗户翻了出去,开着那辆装着好多小鸟的卡车离开了家。路过种植园的时候,他摘下三个熟透的柑橘,那是他下午始终没能弄到手的东西。
他乘着余下的夜色在沙漠里疾驰,天亮时分,他向沿途村镇的人打听埃伦蒂拉的去向,但没人能告诉他确切消息。最后有人告诉他,她跟在奥内西莫·桑切斯参议员的竞选团队后面,而参议员那天应该在新卡斯蒂利亚村。他没在那儿而是在下一个村子找到了参议员,但埃伦蒂拉已经不再跟着他们了,因为祖母设法让参议员亲笔写了一封信担保她的清白,而拿着这封信,整个荒漠关得再严实的大门都会对她们敞开。第三天,尤利西斯碰见了送国内邮件的那位,那人为他指点了方向。
“她们朝海边去了。”邮差告诉他,“你得赶紧,那个死老婆子打算一直走到阿鲁巴岛去。”
沿着这个方向走了半天,尤利西斯远远看见了那顶宽敞肮脏的帐篷,那是老太婆从一个倒了霉的马戏班子手上买来的。那个流动摄影师又回来了,他已经明白了这世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他在帐篷附近又支起了画着田园风景的幕布。一个铜管乐队用一支忧伤的华尔兹吸引着埃伦蒂拉的顾客。
尤利西斯排在队伍里等着进去,帐篷里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一切都整齐干净。祖母的床恢复了总督府时代的华丽,那尊天使雕像摆在它应分的位置,旁边就是装着两个阿玛迪斯骨殖的大箱子,另外还放了一个狮爪座的白镴澡盆。在一张带顶篷的崭新的大床上,埃伦蒂拉静静地躺着,身上一丝不挂,在被帐篷过滤过的光线中,她的身体散发着孩童的光辉。她就这样睁着眼睛睡着了。尤利西斯手里拿着柑橘,站在她身旁,发现她虽然看着他,但其实视而不见。于是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用自己想念她的时候臆造出来的名字呼唤她:
“阿瑞德内尔。”
埃伦蒂拉醒了。她意识到自己在尤利西斯面前赤身露体,低低地尖叫了一声,用床单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别看我,”她说,“我太难看了。”
“你全身都变成了柑橘的颜色,”尤利西斯说着把柑橘送到她眼前,让她比一比,“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