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的埃伦蒂拉和她残忍的祖母 令人难以置信的悲惨故事(第12/18页)
“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吧,明天再走。”祖母对他说,“今天晚上,死神正在外面游荡呢。”
摄影师也听见了猫头鹰的叫声,但他并没有改变主意。
“留下来吧,孩子。”祖母还在挽留他,“哪怕是为了我对你的爱呢。”
“那我就不付乐队的钱了。”摄影师说。
“那可不行!”祖母说,“这事儿没商量。”
“您瞧见了吧?”摄影师说,“您从来就没爱过谁。”
祖母气得脸色发白。
“那你就快滚!”她说,“你这个杂种!”
她觉得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埃伦蒂拉服侍她上床睡觉的时候,她还在骂骂咧咧。“婊子养的,”她嘴里嘟囔着,“这个杂种懂得几分别人的心?”埃伦蒂拉没去注意她在说些什么,因为每当风声弱下来,猫头鹰总会顽强地冒出来诱惑她,让她心中惴惴不安。祖母总算按照以前在老宅子里的那一套规矩躺下了,孙女给她扇扇子的时候,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愤懑,重又开始有气无力地喘息。
“明天你得早早起来,”她说,“这样你才能在人们到来之前给我把洗澡水烧好。”
“好的,奶奶。”
“多出来的时间,把那几个印第安人的脏衣服洗了,这样下个星期咱们就能多扣他们一点儿工钱。”
“好的,奶奶。”埃伦蒂拉答道。
“睡觉的时候悠着点儿,别把自己累着了,明天是星期四,这星期最长的一天。”
“好的,奶奶。”
“还要给鸵鸟喂食。”
“好的,奶奶。”埃伦蒂拉应道。
埃伦蒂拉把扇子放在床头,点燃两根祭祀用的蜡烛,放在装亡人骨殖的大箱子前面。祖母这时已经睡着了,嘴里还在给她下达命令。
“别忘了给两个阿玛迪斯点上蜡烛。”
“好的,奶奶。”
埃伦蒂拉知道祖母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了,因为她已经开始说梦话了。她听见帐篷周围狂风怒号,但这一回她还是没能听出来厄运逼近的信号。她把身子探向漆黑的夜色,直到又听见了猫头鹰的叫声,她向往自由的天性最终战胜了祖母的巫术。
出了帐篷不到五步,她就看见摄影师正往自行车后座上绑他的那些家什。他脸上那同谋的微笑让她放下心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摄影师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不会给乐队买单。”
他用一句最普通不过的祝福同她道别。然后,埃伦蒂拉奔向荒漠,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朝着猫头鹰啼叫的方向,消失在黑沉沉的夜风中。
这一回,祖母立刻去向世俗权力求助。预备役部队的司令早上六点就从吊床上一跃而起,因为这时祖母把一封信塞到了他眼前。尤利西斯的父亲则站在门口等着。
“你他妈的指望我看信,”司令叫道,“我根本就不识字。”
“这是一封奥内西莫·桑切斯参议员写的介绍信。”祖母告诉他。
司令二话没说,从离吊床不远的地方摘下一支步枪,并开始向手下大声下达命令。五分钟后,他们所有人乘坐一辆军用小卡车朝边境风驰电掣般驶去,迎面刮来的风早已把逃亡者留下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司令坐在前排,旁边是司机。后排坐着荷兰人和祖母,两边的踏板上各站着一名手持武器的警察。
在离镇子不远的地方,他们截住了一个用防雨帆布蒙得严严实实的卡车车队。好几个藏身在车厢里的人掀起帆布,端着军用机枪和步枪瞄准了这辆小卡车。司令问第一辆车的司机,有没有看见一辆满载小鸟的农用卡车,离这儿有多远。
那司机先发动了汽车,然后才搭腔。
“我们可不是警察的线人,”他气冲冲地说,“我们是走私贩子。”
司令眼睁睁地看着一挺挺机枪黝黑的枪管从他眼皮底下经过,抬起双手,露出笑容。
“至少,”他冲着他们高声叫道,“你们也该有点儿羞耻心,别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车开来开去。”
最后一辆车的后挡板上写着一句话:埃伦蒂拉,我想你。
他们一路往北行进,风越来越干燥,太阳也随之越来越炙热,小卡车里又热土又大,让人喘不过气来。
祖母最先看见了摄影师:他正顺着他们行进的方向踩着自行车,烈日之下,他唯一的防护就是头上绑的那块头巾。
“他在那儿,”祖母用手指着他,“他是同谋。这个杂种。”
司令命令站在踏板上的一名警察抓住摄影师。
“把他抓住,然后在原地等我们。”司令命令道,“我们很快就回来。”
那个警察从踏板上跳下来,对摄影师一连喊了两声“站住”。摄影师迎着风,没有听见。小卡车超过他的时候,祖母冲他做了个神秘的手势,他把这当成了问候,报以微笑,还挥挥手说了声再见。他没听见枪声。他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落下来摔在自行车上的时候已经死了,他的脑袋被一颗步枪子弹打烂了,他到死也不知道这一枪是从哪儿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