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9/10页)

“不是。是在南方。在佛罗里达州的杰克逊维尔。那个县真糟糕,孩子。一个糟透了的县。你知道,在杰克逊维尔连个黑人小孩进的孤儿院都没有。他们只好把孤儿塞到监狱里。我跟那些唠唠叨叨临时当保姆看小孩的人说,我是在监狱里长大的,而且我一点都不害怕。”

“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孤儿呢。”

“唉,算不上真正的孤儿。我有一家子人,也有亲戚。可我妈死了,没人肯收养我。”

“她怎么死的。”

“让鬼闹的。”

“让鬼闹的?”

“你不信鬼吗?”

“嗯……“奶娃笑了笑,“我琢磨我情愿信鬼。”

“你还是信了好,孩子。他们在这儿就有。”

“这儿?”奶娃想往四周看一眼,不过他没看。寒风在窗外的一团漆黑中怒吼,而弗雷迪就像是妖魔似的闪着他的金牙。“我倒不一定是说就在这间屋里。当然不是不可能。”他把头一歪,侧耳听着,“没有。我是说他们就在这个世界上。”

“你见过吗?”

“多了,可多了。鬼把我母亲害了。我那次当然没见到。可是后来见过。”

“给我讲讲吧。”

“不行,我不想讲。我不谈我见过的鬼。他们不喜欢我谈。”

“那么,就给我讲一个你没见过的吧,讲讲那个害了你母亲的。”

“哦,好吧,就讲讲那个。她当时正跟邻居中的一个朋友穿过院子,她们俩抬头一看,瞧见一个女人沿着大路走过来。她们俩站住脚步,等着瞧瞧是谁。那女人一走近,邻居就喊了一句‘你好’。这话刚出口,那女人就变成了一头白公牛,就在她们俩眼前。我妈当时就一下摔倒在地,感到了阵痛。我生下来之后,她们把我抱给她看,她尖叫一声,就死过去了。再也没醒过来。我父亲死在我出生两小时之前。大家看到我没了父母,谁也不肯收养一个让白公牛带到这世上的婴儿。”

奶娃放声大笑。他并不想伤害弗雷迪的感情,可他止不住要笑。他越想憋住,却笑得越发厉害了。

弗雷迪倒没觉得这有伤自己的感情,只是莫名其妙,觉得奇怪,“你不信我的话,是不是?”

奶娃笑得答不成话。

“好吧,”弗雷迪把两手一举,说,“好吧,笑下去吧。可是,天底下你不知道的怪事多着哪,孩子。你会懂的。有的是怪事情。就在我们这城里还有怪事呢。”

奶娃这时控制住自己不再笑了,“什么事?咱们这城里出了什么怪事?我最近可没看过什么白公牛。”

“把眼睛睁大些。问问你的伙伴。他知道。”

“什么伙伴?”

“你的伙伴吉他呀。问问他出了什么怪事。问问他为什么他忽然跟着‘纽约州’到处乱跑吧。”

“‘纽约州’?”

“就是他,‘纽约州’。”

“没人跟着他到处乱跑。这家伙是个怪人,成天拿着把笤帚站在那儿,嘴里吐着痰。他连话都不会说。”

“他不说话。并不是不会说。他不肯开口的唯一原因是很久以前他发现他老婆和别人睡觉。从那以后他就感到没话好讲了。”

“好吧,那吉他跟他干什么呢?”

“问得好。警察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怎么从‘纽约州’又扯起警察来了?”

“你还没听说?人们都风传,警察正在寻找一个在学校院子里杀了白人男孩的黑人。”

“我知道这件事,人人都知道。”

“嗯,所说的各种情况都很像‘纽约州’。而吉他是在给他找地方躲起来,我相信就是这么回事。”

“这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知道吉他为人一向如此。只要是依法要逮捕的人,他都肯藏起来。他恨白人,特别是恨当警察的,谁要是被追捕,肯定可以指望得到他的帮助。”

“你还没明白。吉他和‘纽约州’的行为不只像是在躲藏,而像是他干了那件事。”

“你有点醉了吧,弗雷迪?”

“是啊,我是有点醉了,可喝醉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听我说,你还记得艾米特·梯尔是什么时候被害的吧?是一九五三年吗?嗯,那事情刚发生,就有一个白人男孩让人杀死在校园里了,有那么回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