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0/21页)
那棵幼树叹息一声,摇摆着。女人们从树冠上向下望着,不再低语。她们初看到她时,高兴地以为她是个被送回到她们身边的逃家的孩子。但细看之下却瞧出了不同。这姑娘奋力想从她们身边跑开。吊在树上的女人们现在安静了,却又傲慢起来——她们对自己的价值、特殊的女性身份都很在意。她们深知世界上的第一个世界就是用她们神圣的财产建立的;她们深知自己就能把金字塔的石条粘在一起,把冲刷摩西围栏的激流止住;深知她们坚定的一致、她们冰川的步调、她们永久的拥抱,而不理解为什么这姑娘在下面绝望地挣扎着要获得自由,不肯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吉丁数到五十八次,也拽了五十八次,这时她的右膝擦到了一个硬东西,她勉强抬起腿,最终跪到那硬东西上,它好像是从她的树伙伴身上长出来的。稳住之后她又抬起另一条腿,但粘了泥的鞋底却在树干上找不到下一个立足点。她不得不轻晃着,把双膝的内侧当做杠杆。爬到足够的高度后,她用一个猛劲转到树朝向道路的一侧——那部分树干伸向了坚实的地面。她滑下来扑倒在地,当儿子浑身是汗地走上山来时,她正在小声哭泣,用树叶擦着她的腿和脚。折边处呈黏糊糊的深色的白长裙挂在车门上。她只穿着三角背心和短衬裤。
“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跑到她跟前,把桶放到座位上。她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擦着眼睛说:“我往那边走了走,就掉进去了。”
“往哪边?”
“那边。那些树后边。”
“掉进什么里了?看着像油。”
“我不知道。我猜是泥,可是我陷在里面时又觉得像是胶。但又不像胶那样容易弄掉。它会变干,还很黏。”
儿子跪下去,抚摸她的皮肤。那黑东西在一些地方闪闪发亮,而干了的地方就像胶水。她用叶子擦了半天也没有用。他摇了摇那桶汽油,滴了几滴在她裙子上干净的地方,然后递给她。她接过裙子,一声不吭地继续擦拭身体。他把汽油倒进油箱,他们等了一会儿,让油流进油管,只是在引擎发动起来时,吉丁才冒险回头瞥了一眼她刚刚陷进去的地方。她已经认不出和她共舞的那棵树了。
儿子缓缓地驶上山坡,以减轻油耗。他不时扭头看她,发现她不是那么容易安慰的。他决定稍微逗逗她。
“那儿就是沼泽女人住的地方,”他说,“你看到她们了吗?”
她没有回答。
“她们和山上的骑士配对。”
“噢,别说了。住嘴吧。”
“我还以为你可能会看见一个呢。”
“喂,”她说,“我差一点就死了。那片烂泥都没到我膝盖了。别想让我高兴起来,这事一点不好笑!开你的车,好吗,把我送到家,我好把这些脏东西从身上弄掉!”
“好的,好的。”他说,满面笑容,因为他喜欢她穿着内衣坐在他身边。他喜欢得没法严肃起来,直到他们开到宅子前面,坐在起居室前院里的玛格丽特走过来看是谁来了。
“出了点事,”吉丁不等玛格丽特把她盯视的目光从她的内衣转向儿子就赶紧说,“我散步时陷进沼泽了。”
“我的天,”玛格丽特说,“你这小可怜。你大概吓得要死。他当时在哪儿?”她冲着儿子的背影扬了扬下巴,他正把吉普开向宅子侧面厨房边的停车处。
“去码头上取油。我们把油用光了。”吉丁匆匆进了房子。她的两腿让汽油烧得生疼,“我得好好洗洗。”
玛格丽特跟着她。“先用肥皂搓。再用酒精擦。天啊,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沥青。”
在卧室里,吉丁脱掉三角背心和短裤,踮着脚走进卫生间。
“他是霉运,吉德。真的。无论什么时候,谁一走近他准得倒霉。”
“瓦莱里安是例外,”吉丁说,“他可给瓦莱里安带来了好运。”
“那很正常,”玛格丽特说,“松节油比较好,亲爱的。你有吗?”
“没有。不过用肥皂已经都洗掉了。从现在起一个星期我都不必用蜡给腿除毛了。天啊,火烧火燎的。”
“他是霉运,吉德。真的。我可算知道了。”
“别担心,玛格丽特,迈克尔就要到了。等着吧。”
“我希望是。那该有多好啊。我要亲自下厨,我跟你说了吗?”
“说了。”
“他十四岁之后就没来过这儿了。他要是能待在这儿,我就会喜欢这儿了。我会喜欢这儿的一切。他不会捣乱吧?”
“谁?”
“他。威利。”
“不会的。他何必呢?瓦莱里安从领事那儿一得到消息,他立刻就会走。你怕什么?”
“唉,吉德,他之前可是在我的壁柜里。”
“他现在不在那儿了。怎么了,玛格丽特?你觉得他在打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