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18/21页)

“其实不是男人,只是个男孩。我听说是十三岁。头发都烧光了,但是别的都没事。他们指控我谋杀了两个人。”

他依旧站着,现在低下头看她,注意到她把两条腿缩进了白布裙子下边。他想,她害怕了。在一个小岛上,远离住宅的地方,与一个杀人犯在一起,她怕得要命。突然间,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他喜欢看她害怕。其中的惬意恰如一只在暖气管上取暖的猫,让他在有安全感的同时狂躁起来。她一直眺望着地平线,两腿始终缩在裙子下面。她是不是在担心我会砍掉她的两条腿,还是那下面有什么东西,她唯恐我会取出来杀掉?这念头使他又惊又喜,他单膝跪地,柔声说:“我不会杀你的。我爱你。”

她如牝鹿般飞快地转过头来。她的眼睛因为决定不了该被什么激怒而大睁着:被许诺还是被坦白。

“你最好哪样也别做,”她说,“我不想让你爱我,你也别威胁我。别再威胁我了。”

“我没有威胁你。我说过我不会……不愿……”

“你为什么会那么说?你算是什么人?人们都不这么说话。没人这么说。你以为我们在哪儿,丛林里吗?你为什么要说,你不打算杀我呢?”

“嘘……”

“我不会住口的。你不能坐在沙地上平白说出那种话。你想吓唬我吗?”

他想,她气得口不择言。我又让她厌恶了。确实,她看着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个脑袋水肿的侏儒。他觉得她是对的。我是疯了。只要我一想说实话,效果总是适得其反,要么就是愚蠢或者让人害怕,而他那张赤裸裸的无可奈何的面孔没法掩饰。“不,等一等。我……我没想吓唬你。我是想安慰你。”

“安慰我?”

“是啊。你把腿收到裙子里,像是害怕我。你不用把腿收起来的。我是说……”

“你在说些什么?”

“你改变了坐姿。”

“你以为我这么坐着是因为害怕?”

“好吧。我错了。可我说那话并不是为了表示,‘也许我能,可我不会的’,我这么说是为了让你不认为我要或者……我不是一个杀人犯。只有那么一次,我一时气昏了头。我只是不想看着你那样把腿叠进去。我想让你放松,像你原先那样。你刚才很活泼,还用手搔脚踝。”

吉丁看着他,想弄清楚他是那个懂得盆栽花草的人还是那个开车冲进房子的人。

“老实说,”他说,“我无意吓唬你。真的。我生活中可以缺少很多东西,可我不想看你在我面前收起腿,只是因为我没有被按照法律投进监狱。很多人有的那种生活我都没有,我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别再把你的脚也从我面前收回去。”

“你有毛病。”她说。

“没有,我挺好的。”

“不,你就是有毛病。”

“因为我喜欢你的脚吗?”

“你得不到我的脚。”

“我没要求得到你的脚。我只要求看到。”

“我没法这样说话。是个人都不会这么说话。”

“让我看到你的脚。”

“住口。”

“行吗?”

“我说,哈维,亨利,儿子,比利·格林(比利也是威廉的昵称。),我们最好收拾一下,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在她面前稍稍偏右的硬沙地上坐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放弃了。放弃试图给她留下印象的努力。

“我没有发疯,吉丁。可能有点莽撞,但不是怪人。”

“我不信。”

“一个男人爱你的脚,你却把他拒之门外?”

“你需要专业治疗。”

“伸出一只脚来吧。一只就好。我当然更希望是两只,不过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只给我看一只,虽说两只更好。两只脚才成双。所以说,两只脚才能一起走。一只只是……”他轻轻耸了耸肩,“一只。单个。两只才好。我想两只脚都看。”

“我搞不懂你。”

“慢慢来吧,反正你一站起来我就看得见了,但是我更喜欢你自己给我看。”

吉丁的双脚在裙下很暖和,都缩得紧贴着大腿。

“我不会碰的,”他说,“我保证。”

她的目光掠过他的面孔,感到心潮起伏。天空中的太阳依旧躲在一片朦胧之中。黑色冠羽的海鸥栖息在岸边浪花之上。从她坐的地方看过去,它们好像鸭子。她记忆中的海鸥都是尖叫着俯冲入海的。她还从来没见过它们安详的样子:卧在水中一动不动,仿佛在聆听什么。

“来啊,”他说,“给我看看。行吗?”

她开始慢慢地伸出一条腿,那副小心警觉的样子就仿佛要展开一场冒险。

“要再露出一点,”他催促着她,“来。”

随后她便迅速伸直两腿,让它们裸露在空气中。他看着那双腿,并没有去触摸。她心潮起伏,从头顶一直蔓延到在沙上翘起的足尖。他看着她的腿,悄声说:“瞧啊。”他俯身向前,想看个仔细。“我说过我不碰就不会碰。就是说,如果你反对的话。不过我得告诉你我多想碰一碰。就是那儿。”他指着她的足弓,“如果你不愿意让我碰,当然,我已经说过了,我就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