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十一月(第21/22页)

我们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在宽阔的中央林荫大道上,欣赏着两边秋天的树木。我们在交流仙子对新生活的感觉,一致认为从各个方面来看,仙子非常幸福。

“真是谢天谢地,”我说,“她的终身大事成了我的一块心病,现在一切都显得这么美满。大郎是个很不错的人。”

“想起来真奇怪,”节子微笑着说,“就在一年前,我们还那么为她操心。”

“多么令人欣慰啊。你知道吗,节子,我很感谢你在这件事上的帮助。事情进展不顺利的时候,你给了你妹妹很大的支持。”

“恰恰相反,我做得很少,还差得远呢。”

“当然啦,”我笑着说,“去年是你提醒了我。‘预防措施’——还记得吗,节子?你看,我没有把你的建议当耳旁风。”

“对不起,爸爸,什么建议?”

“好了,节子,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现在我非常愿意承认我事业中有些方面是不值得我感到自豪的。是的,就像你建议的那样,我在商量婚事的时候这样承认了。”

“对不起,我真不明白爸爸指的是什么。”

“仙子没有跟你说过相亲的事?那天晚上,我确保她的幸福不会因为我的事业而受到阻碍。我相信我不管怎样都会那么去做的,但我还是感谢你去年的建议。”

“请原谅,爸爸,我不记得去年提过什么建议呀。至于相亲的事,仙子确实跟我提过许多次。实际上相亲后不久她就给我写了封信,表示对爸爸……爸爸说的关于自己的话感到意外。”

“我知道她肯定感到意外。仙子总是低估她的老爸。但我可不是那种人,太要面子,不敢面对现实,就让自己的女儿受苦。”

“仙子对我说,她对爸爸那天晚上的行为感到非常困惑。似乎佐藤一家也很困惑。谁都不明白爸爸那么做是什么意思。是的,我把仙子的信念给池田听的时候,他也表示迷惑不解。”

“这可真奇怪,”我笑着说,“哎呀,节子,去年不是你督促我这么做的吗。是你建议我采取‘预防措施’,免得我们像错过三宅一样,错过跟佐藤家的联姻。你不记得了吗?”

“我一定是太健忘了,真的想不起来爸爸指的是什么。”

“噢,节子,这可真奇怪。”

节子突然停住脚步,大声说道:“这个时候的枫叶真好看!”

“是啊,”我说,“到了深秋肯定还会更好看。”

“太美了。”女儿笑着说,我们继续往前走。然后她说:“实际上,爸爸,昨天晚上我们谈到一两件事,谈话中大郎君碰巧提到他上星期跟你在一起。你们谈到一位作曲家最近自杀了。”

“野口由纪夫?啊,对了,我记起那段对话了。让我想想,我记得大郎说那个人的自杀是毫无疑义的。”

“大郎君有点担心爸爸对野口先生的死太感兴趣。是的,爸爸似乎在拿野口先生的事业跟自己相比。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担心。实际上,我们最近都有点担心,是不是爸爸退休以后变得有点情绪消沉了。”

我笑了,说:“你尽可以放宽心,节子。我从来没有考虑采取野口先生那样的行动。”

“据我理解,”她继续说,“野口先生的歌曲在战争的每个阶段都流传得很广。所以他才希望跟政治家和军官们一起承担责任。而爸爸这么想自己就错了。爸爸毕竟只是一个画家。”

“我向你保证,节子,我绝对不会考虑采取野口那样的行为。我可以毫不自夸地说,我当年也是个很有影响的人,并把这种影响用于灾难性的目的。”

女儿似乎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请原谅,也许我们应该以正确的角度看问题。爸爸画了许多优秀的杰作,毫无疑问在其他画家中是最有影响的。但是爸爸的作品跟我们正在谈论的这些大事没什么关系。爸爸只是一位画家。他千万别再以为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

“哎哟,节子,这个建议可跟去年的完全不同。当时我的事业似乎是个很大的罪过呢。”

“请原谅,爸爸,但我只能再说一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提到去年的婚事。是的,我不明白爸爸的事业会跟婚事扯上什么关系。似乎佐藤一家压根儿就不关心,就像我们说的,他们对爸爸在相亲时的表现很不理解。”

“这倒很奇怪了,节子。事实上,我和佐藤博士已经认识多年。他是本城最著名的艺术评论家之一,多年来肯定一直关注我的事业,完全知道其中一些令人遗憾的方面。所以,我完全应该在商议婚事的过程中表明我的态度。是的,我坚信佐藤博士很赞赏我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