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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人是兄弟,同父同母,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一个的进攻性被消除,另一个则暗暗养成。

“你若是个爱女儿的父亲,”杰里对瑞典佬喊道,“决不会把她留在那房间里!决不会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瑞典佬在办公桌前痛哭流涕。似乎杰里一生都在等待这个电话,某种荒诞、紊乱的东西使他对哥哥如此愤怒,现在没有什么他不能说。他这一生,瑞典佬想,就等着用这些可怕的东西攻击我。人们总是这样:他们有你要的东西,却不愿给你。

“我不想离开她,”瑞典佬说,“你不明白。你不想明白。那不是我离开的原因。离开她我伤心得要命!你不理解我,你不愿意。你为什么说我不爱她?太可怕了,不敢想像。”他突然看到自己呕吐到她脸上的情景,大哭起来,“一切都令人恐怖!”

“现在你开始懂了。好样的!我哥哥开始形成自己的看法了。这是自己的而不是其他人的,除了人云亦云,学会了别的东西。这很好,有进展。思想有些不稳定,一切都很可怕。你准备怎么办?什么都不干。好吧,想要我来应付她?你要我来接她,要还是不要?”

“不要。”

“那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不知道。帮帮我。”

“没有谁能帮你。”

“你心肠太狠,你对我太狠。”

“是啊,我看起来不太友善,一直都这样。问问父亲就知道了。你才是那种看起来很友善的人。可是看看,你落到什么地步了。不愿冒犯他人,总责备自己,各方面都忍让。当然,这是‘自由’——我清楚,一个宽宏大量的父亲。但是那意味着什么?核心是什么?总想把一切东西揉到一起。看看,你成了该死的什么样子!”

“我没有发动越南战争,我没有发动电视大战,我没有让林顿·约翰逊成为林顿·约翰逊。你忘了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她为什么要扔炸弹,那场该死的战争。”

“是的,你没有发动战争。你制造出美国最愤怒的孩子。从她还是个小孩起,她说的每个字都是一颗炸弹。”

“我尽可能给她所有东西,每样东西。我给了她一切。可以向你发誓,我给了她一切。”现在他哭得自如了,已没有什么东西介于他和哭泣之间。这是一种新的体验——他哭着,似乎这样哭一直是他生活的目标。这么多年来,能像这样哭是他隐藏得最深的野心。现在他达到目的,回忆起他给予的一切和她索取的一切,那种同时的给予和索取塞满了他们的生命。还有那天,一言难尽(不管杰里说什么,不管他现在乐于强加到瑞典佬头上的所有责备),真的说不清楚,让她那么讨厌。“你谈起来,好像我应付的这些事任何人都能应付。但是没有谁做得到。谁也不行!谁也没有对付这种东西的武器。你认为我无能?你认为我不称职?我不称职的话,你上哪里还能找到称职的人……如果我……明白我说的话吗?我应该是哪样的人?我不称职的话,其他人又怎样?”

“哦,我理解你。”

轻松自如的哭泣对瑞典佬而言,总像走路时失去平衡,或者故意给人留下坏印象一样难。轻松自如的哭泣是他有时几乎要嫉妒别人的东西。妨碍他哭泣的大男子的障碍剩下的碎块和残片,也被弟弟对他的痛苦的反应粉碎了。“如果我真是你说的那样……”他讲道,“……那还不够,不够,那么,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任何人表现出来的都不够。”

“你终于明白!真是那样!我们都不够。我们没有谁够!包括把一切事情都做好的人!把事情做好,”杰里厌恶地说,“在这世上把事情做好。你会抛弃自己的外表,和你女儿斗一斗意志力,是吗?在运动场上你那样做过。你就是那样得分的,记得吗?你用自己的意志与其他人竞争,你赢了。如果有用的话,把它当做一场比赛。可是没有用。你以前参加的是典型的男人运动,你是个爱行动的人,但这次不是典型的男人运动。好吧,你没有想到那样做,你只发现自己会打球、做手套、娶美国小姐。与美国小姐待在一起,哑口无言、反应迟钝。参加比赛,想进黄蜂队,被一个来自伊丽莎白的小个子爱尔兰姑娘迷住了,这就是威夸依克高中的犹太男孩。那些奶牛、养牛协会、殖民地旧美国,你认为这一切外表的东西无需任何代价。优雅漂亮、天真无邪。可是那也得付出代价,塞莫尔。我也该扔颗炸弹。我也想成为耆那教徒,住在纽瓦克。那新教徒的狗屁胡说!我不清楚你内心到底有多少话不能讲出来,但这就是你受到的蒙蔽。咱们老爹确实压制你。你想要什么,塞莫尔?你想摆脱出来?那也不错。其他任何人早就摆脱了。就这么办吧,别管这些。想想她对你生活的鄙视,摆脱她。承认你本身有某种东西她非常仇视,别管那该死的,再也不去看那母狗。只当她是个怪物,塞莫尔。即使怪物也有出处——即使怪物也需要父母。但是父母不需要怪物。摆脱她!你如果不愿摆脱,如果这是你打电话的原因,那就看在上帝的分上,去接她回来。我也来对付她。怎么样?最后的机会,最后的帮助。你要我来,我会收拾办公室,乘飞机来。我会到那里,我可以保证,把她从迈卡特公路拖走,这小混蛋,这自私自利的该死的家伙,她在和你玩狗屁游戏!她不会和我玩,告诉你。你想还是不想?”